此刻的他,变得全然不似他,从前仅仅是冷淡,当下时分,他看待万物,如同看待尘埃。
“宝宝是不是很难受?”原箫寒又亲了一下他的手指,声音越发低柔,“冲着我来好不好,发泄到我身上好不好?”
原箫寒话音落,罡风倏然停歇,他对面的人用上扬的语调轻轻“哦”了一声,接着道:“如你所愿。”
罡风倏然狂暴,悉数朝原箫寒涌去。
阮霰一双冷目,平视绛紫衣衫之人,漠然无情。
风如刀,万千刀刃齐齐落在原箫寒身上,无形无色,却端的是尖锐。刺骨的痛袭来,他身形猛地一晃,但极快便稳住了。单膝跪地改为双膝,他一手握住阮霰手臂,另一只手,五指强行嵌入阮霰指缝。
“我们转移一下注意力。”原箫寒话语带笑,接着倾身过去,吻住这人苍白的唇。
“唔!”阮霰睁大眼。
原箫寒按住不断挣扎的阮霰,将元力渡过去,一点一点安抚这人体内汹涌冲撞的神力。他耐心极了,像抚慰一个胡闹肆意的小孩,温柔地理顺炸起的毛发,再递去一串糖果,动作之间,满是讨好意味。
这份温柔讨好让阮霰熟悉至极,而且这个人渡来的元力里,带有一丝他的气息。他眸中冷意慢慢退去,下意识开始回应。
“霰霰?”原箫寒笑起来,手从阮霰手臂滑到腰上,让他与自己贴得更紧。
等霸道的罡风消失,神力懒洋洋窝回灵台,原箫寒又以自身元力,去稳定那飘摇破碎的神魂。
庭院中有琴声响起,空灵轻柔,细腻如水,更似淌出的一阙月色。
阮霰又安定了几分。
虚幻出的星辰再现于秋江八月声,星辉静洒中,悬空的永无之灯兀自转动。原箫寒抬指一招,让它落回阮霰手中。
灯芯尖头泛起微弱光芒,它正在努力燃成一簇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一刻钟,那小小的微弱的光终于大亮,化作一团惹眼的白芒。
它自阮霰手中飞出,绕着旋转一圈后,渐渐缩小,没入阮霰眉心。
原箫寒双手抓住阮霰的双手,额头贴住额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头顶星辰隐去,耳畔琴音消散。
寂静约有片刻,阮霰眼睫颤了颤,清醒过来。他缓慢撩起眼皮,望定原箫寒那瞬,这人弯起眼睛。
“你是傻子吗?”阮霰低声道,语气略带责备。
“我若是傻子,那跟我当了这么多年对手的你,岂非也是傻子?”原箫寒慢条斯理开口。
阮霰瞪他一眼,尔后又笑。
“你刚恢复,尚需一段时间调养,我现在送你回房。”原箫寒帮阮霰拢好散乱的发,接着丢出数张符纸及数百颗灵石,把废墟般的秋江八月声恢复回原来模样。
阮霰没拒绝,只提出一个要求:“我自己走。”
“好。”
原箫寒把阮霰扶起来,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这人问,“你的伤如何了?”
“此地并非岚光岛那种不能使用元力的地方,我已经好了。”原箫寒说得轻描淡写。
阮霰挑了挑眉,并不相信。待得回房,这人反手关门时,出其不意在他肩上捏了一把,果不其然听见一阵闷哼。
“我造成的伤口,没那般容易好,纵使你是无相境修行者。”阮霰看着原箫寒,淡声道。
后者弯眼一笑:“那你帮我治?”
阮霰面无表情:“做梦比较快。”
原箫寒蹭了蹭阮霰脸颊:“我当然是开玩笑的,你大病初愈,需得仔细调养,我哪里舍得让你为我耗费心神?”
屋外,点暮鸦伸手扯住阿七衣领,提溜着他化光离开。
坐在石桌后,对着六弦琴发呆的牧溪云亦回过神来,快步走出秋江八月声。
庭院内唯余阮秋荷一人,她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会儿,抬手一拍额头,提起裙子跑了。
阮霰到底还是帮原箫寒治了伤,毕竟此伤因他而起,且有好几处贴近心脏,极其危险。不过原箫寒伤口方愈合,他便脱力睡了过去。
原箫寒在屋内燃了一根安神香,这一觉,他睡了极久。
他又做了梦,却是无关前尘往事。梦的是一个神话故事,原箫寒在岚光岛上为他讲的那段,司掌日、月、星的三位至高神因故陨落,人间从此无光,陷入驱不散的黑暗。
没有光,许多作物无法生长,那段时日,四处可见饥荒、争抢,国与国之间频繁战乱,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慈悲的后神伏地长哭,对至高无上的天说,愿以自身神格做为祭品,为天下重换光明。
他成功了。天光重临世间那刻,他化作一缕清风,消弭尘世。
所有的人都在笑,所有的人都在哭,街头陌上,处处传扬后神临渊舍身为世人的事迹,他们高举后神神像,将之与三位至高神并肩。
但梦境中,阮霰却在试图解决一个疑问。
——在那场辨不清真相的、致使三位至高神陨落的祸事中,后神是如何幸存的?
他没能找到答案。
醒来是在早晨,守在身旁的是阿七。墙边窗开了半扇,阳光倾洒入内,雪白巨犬趴在那一方明亮之下,优哉游哉甩动尾巴。察觉到阮霰清醒,阿七立时蹦起来,凑到床边去蹭他的手。
“原箫寒呢?”阮霰扫了一圈,发现不见那个烦人j-i,ng的身影,便问。
“他在流夜台上课。先前答应了流夜台的人,要讲岚光岛的事,现在正被缠得脱不开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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