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一怔,刹那,心中涌起万千情绪。
郑氏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你父不幸陨难,族长允我再嫁,被我拒绝。为何?”
谢长晏眼眶微红:“娘亲是为了女儿……”
“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气节。不错,我确实不谋,也不屑于谋。但我所做之事,令这十二年来,族人尊敬称赞帮持,令你可以衣食无忧平安和顺地长大。”郑氏抚摸着谢长晏的鬓发,感慨道,“吾儿,为人一世,得失得失,事事算计,哪算得过来啊?只要你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何惧他人?”
谢长晏如醍醐灌顶,遂起身跪拜:“女儿悟了,谢娘亲教诲。”
“真的悟了?”
“是。五伯伯的棋艺课,噢不,谋艺课,女儿会认真听仔细学,如大海行舟,任凭他骇浪滔天,我心中自有定海之针。”
火光摇曳,映着谢长晏的眼睛,闪闪明亮。
雪融风暖,草长莺飞。
三月三,芍药花开之时,谢长晏又长了一岁。
而这一日,燕王的天使也抵达了隐洲。
谢长晏随郑氏来到会客大堂时,谢怀庸正在招待天使奉茶。谢长晏一见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见他穿着绯色圆领窄袖袍,用一双圆圆胖胖的手捧着茶杯,一喝茶,那杯子就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极为灵动。
“好小啊!”这是谢长晏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他看上去比我的年纪还小,而绯衣为五品袍,他这么小就是五品大官了?”这是谢长晏的第二个想法。
“听闻陛下身边有一对颇为得宠的双胞胎小太监,名叫如意吉祥,这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谢长晏正这么想着,就见谢怀庸转向自己道:“长晏,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如意公公,特来宣读圣旨。”
还真是他!
如意将茶杯放回到几上,露出了完整的脸,真真是明眸皓齿,粉雕玉琢。于是,那关于燕王性好娈童的传闻便不由自主地又在她脑海中浮现。
谢长晏连忙低眉敛目,不让脸上表露出真实情绪。
对比她的克制,如意明显要放肆多了。他将谢长晏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眼神颇为古怪,似有不屑。谢长晏向他欠身行礼,他也倨傲地承受了,并未还礼。
接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朗声念了起来:“谢长晏听旨——风化之基,必资内……嗯,夫、辅!对,辅人伦之本,首重、重、重……坤仪。此天地之定位,帝王之、常常经也。尔既为后,当秉淑媛之之之……”
一旁的谢知微实在看不过去,小声提醒:“懿。”
如意白了他一眼,继续念道:“懿,体山河之仪。故择鹤公为汝师,即日进京授学,钦此。”
谢长晏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震惊。笑的是堂堂天使居然连圣旨上的字都认不全;惊的是听陛下这意思,是要她马上进京,还给她找了个老师。鹤公,鹤公又是谁?
谢怀庸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将如意请到一旁道:“公公,还请公公提点,陛下为何要长晏现在就入京?”
如意悻悻然地收了圣旨,赌气般不予回答。
谢知微递上一个锦匣,谢怀庸将匣子塞入如意手中:“隐洲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好物,就这落雾礁下产出的珍珠,还算养眼,请公公笑纳。”
如意将盒子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陛下的心思,奴婢哪里猜得到?听旨就是了。”
谢怀庸只好作罢。
如意并未多留,宣完旨后便走了。走时又用那种审度的、微含不屑的目光盯着谢长晏看了几眼,看得谢长晏不舒服极了。
一行天使离去后,谢怀庸沉默了半晌,才抬眼看向谢长晏:“虽说比预计时间提前了两年,但早点熟悉玉京也好。而且能拜鹤公为师,长晏,这是你的造化。”
“五伯伯,鹤公是谁呀?”
谢怀庸还未回答,郑氏已急声道:“鹤公虽才学过人,但风行不佳。由他辅导帝后,于礼法不符。”
谢长晏更是好奇,拉住她的衣袖道:“他到底是谁啊娘亲?”
郑氏犹豫了一下,叹道:“他是风丞相之子风小雅。”
“啊。”谢长晏的“啊”不是为风小雅,而是为风丞相。若说燕国最有名望之人是谁,那便是两朝重臣风乐天了。他是太上皇时的丞相,太上皇出家后,他又兢兢业业地辅佐新帝彰华,修整边防,整顿吏治,延续了太平盛世。而他最为百姓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不让族中弟子出仕为官。由此,风氏家族无第二人在朝,算是难得的清廉。
郑氏见女儿好奇,便继续道:“风丞相就这么一个独子,先天不足,甫一出生便患有融骨之症。”
“什么是融骨之症?”
“就是骨骼无法正常长成。随着年纪增长,关节逐渐肿大,出现不同程度的弯曲和增生,令行动艰难,无时无刻不处于疼痛之中。”
谢长晏一怔:“那风小雅现在……”
“他出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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