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皇帝一怒而去,卫皇后连忙起身恭送,转回身后,她勉强地笑了一笑,眉宇之间却难掩忧虑之色。太子早已委屈地伏进母亲的怀中,皇后温言抚慰了儿子几句,吩咐身边的宫人,“叫孩子们都歇歇,进来用些茶点吧。”
几个男孩子一起进了殿,各样茶食细点早已摆了上来。太子刘据先让过表哥,然后稳稳重重地开始用点心;刘旦和刘胥兄弟两个都是胃口极好,很快就把自己面前的盘子吃得七七八八;只有二皇子刘闳,一向脾胃娇弱,面对着满案的果品细点,这也不爱吃,那也不爱吃,半天只进嘴了一点奶酪。
霍去病一边随意地用着点心,一边默默地思索着。他觉得今天的情况非常不对,实际上,自从刚才摸到了三皇子的后肩,他的脑子就一刻不停地转起来了,——毕竟这个事情太奇怪了,三皇子只有七岁多,四皇子更是只有五岁多点,是谁已经在教他们使力了呢?
他们的外家是陇西李氏,家传的武学,当然不缺人来教导习武。但问题是,这么小的孩子,无论学弓箭还是练拳脚,按说都不应该用大力,这时候如果硬让孩子练力量,早早地把筋肉练硬了,虽然短期内貌似勇猛有力,但其实是把孩子毁了,一辈子成不了真正的高手!
那么问题来了,以李氏武学的家学渊源,又怎么可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得?那只能是故意为之了。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把太子比下去?
太子刘据的性格是柔了一点,并且也不喜欢习武,他的父皇为此也没少抱怨,总觉得这个儿子枉自有着卫氏的血统,却是一派温文尔雅,让他颇为看不顺眼。对此,霍去病一直没太当回事,陛下这几年正在用兵,自然喜欢锐气十足的感觉,但是过了这个阶段,他就会认识到柔有柔的好处了。
这些年来,为了剪除匈奴之患,为了开疆辟土,陛下确实为政过猛,虽然这种猛政在现阶段也是必须的,然而时间久了,老百姓必然不堪其苦。而将来如果刘据登基,以他的性格,必然是个宽柔的皇帝,这种宽柔若是放在别的时代,也许会使天下废弛,但若是正好放在他父皇之后,正所谓一张一弛,宽猛相济,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今天的问题是,似乎有人恰恰想利用这点来大做文章,趁着陛下尚武,想方设法来凸显太子的不够优秀。
为什么要埋汰太子?自然还是为了推动自己的人选上位。李姬生的皇子,不仅代表着陇西李氏,还代表着一大批根基深厚的世家权贵。这些世家多年来互为婚姻,早已经彻底地勾连在了一起。
可是,这样早地练孩子,孩子将来再无可能成为高手了啊,哪个长辈肯忍心这么做呢?霍去病凝神细想了一会儿,心中倒也隐隐明白了,——能否成为高手,还要取决于很多其他条件,比如坚韧和聪慧。他们的长辈,说不定也看出来孩子欠缺那些素质,才不惜拔苗助长,让他们早早地表现出众一些,以博取最重要的利益。毕竟,对一个皇子及其背后的势力来说,当不当太子才是最重要的利益,成不成高手根本不能算事!
而且,对于这两个皇子背后的势力来说,这件事当然是越早越好,趁着所有皇子们都还小,比较容易做手段,真等都长大了,那谁更出色还真不好说。再者说,拖得越久,太子的外家实力就会越强,不是吗?前两年还只有一个大将军,现在又添了一个骠骑将军!而且上升得如此之快,再拖下去,谁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
这时,一直很安静的二皇子刘闳说话了,打断了霍去病的思索。刘闳虽然不怎么吃东西,身体也格外娇弱,但说话却是比一般的小孩子都清楚明白得多,显然是个非常聪敏细致的孩子,只听他转向霍去病问道:“骠骑将军,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打仗可以取食于敌,而其他将军们就做不到呢?”
霍去病笑了笑说道:“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狼行千里吃肉,马行千里吃草。”
刘闳不解地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此刻其他三个孩子也都安静下来,一起看向霍去病。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什么人吃什么饭。战场上也是如此。如果你只敢在国境附近转悠,自然只能吃自己带的干粮;如果你敢深入敌境几百里以上,自然就可以吃到敌人养的牛羊。”
一说起打仗,三皇子刘旦马上来了精神,“你们知道吗?本朝最能打的,就是李广老将军!”
太子刘据马上反驳,“不对,是大将军和骠骑将军!”
刘旦回嘴道:“李广老将军都六十多岁了,身经大小七十余战!大将军才打过几年仗?”
见刘旦如此强词夺理,只论资格不论战功,刘据气得站了起来,就要跟对方好好评评理,却忽然看到表哥在对面冲着自己轻轻地摇头,他只得强自按捺住自己的火气,气乎乎地又坐了回去。
刘据这么硬坐了一会儿,只觉得越来越气闷,再也没有心情吃东西了,于是把盘子往外一推,又站起身来,“我吃好了,先出去走走!你们慢用。”
卫皇后担心地望向儿子出去的方向,霍去病立起身来,“姨母别着急,我去找他谈谈。”
当刘据回头看到追出来的表哥时,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下去,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表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反驳他?”
表哥平静地笑了笑,“因为不用你来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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