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多想,她只想好好准备第二天要拍的戏。
拍之前,姜锦就有点忐忑难安,总觉得自己的表演方法还差点儿什么。
可到底差在什么地方,她又说不出来。
只能硬着头皮上。
事实证明,王则黎的吹毛求疵之名,绝对不是盖的。他的完美主义,更不是能随意糊弄的——
“卡,重来。”
“卡!姜锦,眼神给我点戏!”
“卡!我要的是绝望!你演的都是些什么狗屎!”
“卡。”
“卡!卡!卡!”
连续被卡了七次,姜锦的自信被磨得荡然无存,结果就是表现越来越差,王则黎的表情也越来越不耐烦。
在又一次ng之后,王则黎脸色铁青地挥手说休息二十分钟。
整个片场噤若寒蝉,谁都能看到暴君心情不好,不敢轻易触了霉头。
姜锦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成了窃窃私语中讨伐的对象。
“被夸了几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连累我们一起挨骂。”
“毕竟是野路子出身。”
“烦死了,今天还想早点回家的,这样下去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
姜锦只能当自己听不见那些声音,一门心思地揣摩自己要体现的情绪。
可她越想演好,就越是焦急。越是焦急,演技就越加难以爆发出来。这几乎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乔珩走到她身边来安慰她:“我刚拍戏的时候,有一次被导演卡过二十多条,当时那位导演的表情就是想找根面条上吊自杀。”乔珩说起曾经的糗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也很想。”
姜锦跟着笑了出来,心头的焦躁散去不少。
“谢谢啊前辈。”调侃开玩笑的时候会叫老师,认真的时候,却会叫前辈。
那是她的尊敬。
“我比较喜欢听你叫老师,这让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
乔珩见姜锦眉宇间多了俏皮,才放下心来,娓娓而道:“演技这种事情,你可以用一点技巧,比如说,联系一下自己的经历,把曾经出现在自己身上过的类似情绪,替代到这场戏中。”
乔珩说的,是演技中的方法派。
方法派认为,演技中的情感,是可以通过触发自身经历来爆发的。
也就是说,让姜锦在演桐花郡主死去那场戏的时候,心里想着自己最悲伤绝望的过去,调动那时候的情绪,感同身受,从而爆发出跟戏中人物类似的情感。
这种办法姜锦了解过,但她一直都更加崇尚体验派的演技方法。
她总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拿捏住一个人物的精髓。
想她所想,思她所思。
其实这种方法很危险,电影史上一些优秀演员,最后患上精神分裂,乃至自杀,很多都是出自体验派。演戏到了最后,却陷在角色中难以自拔,直接导致了严重的精神后遗症。
可姜锦依旧坚信,不疯魔,不成活。
只是此刻,时间并不允许她来慢慢揣摩这个角色的心情。
思索了一会儿,她也觉得乔珩的提议是一个好办法,便打算尝试——
又一次开拍。
王则黎拧得跟打结似的眉,已经说明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他心情不好,整个片场都要遭殃。
开拍之前,他还是把姜锦叫过来讲戏,让她抓准桐花郡主死去那一刻的情绪,联想一下如果那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则黎其实很不会讲戏。
讲戏这种事情,也有分擅长和不擅长的。
有的导演,天生就能用言语引导演员的情绪,在荧幕中拿出更好的表现效果。但有的导演,只能通过镜头来挖掘演员身上的戏。
不能说谁好谁不好,最后还是要看演员自身。
姜锦被王则黎说得云里雾里,但因为乔珩方才的提醒,她已经有了打算。
道具组重新布置了现场,再次开拍。
姜锦握着长剑,剑身因她手的颤抖而颤抖。
这不是她演的,而是真正的手在发颤。
又将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记忆,仅是想想,她就觉得恐惧。
可这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桐花郡主死前,唯有的一刻犹豫。镜头后面的王则黎,也静静看着这一切,因为姜锦的小动作,而抿唇肯定。
还好姜锦记得自己是在演戏。
按照剧本上写的,她抬头看着屋外那一片明亮澄澈的蔚蓝天空,追逐着光明。
可她自己的意识却逐渐下沉,眼前浮现出自己生命中最绝望的那一幕。
那些掩埋在记忆最深处的声音,也纷至沓来——
“姜媛女士落地时因头先着地,导致大脑严重挫伤,颅内出血,伴随身体多处复合骨折,内脏破裂出血,当场死亡。”
“是个女孩儿,但孩子出生过程中吸入过量羊水,引发肺内炎症,呼吸衰竭,最后抢救无效死亡。抱歉,你要见她最后一面吗?”
……那一天,她失去了两个亲人。
也是她在世上唯二的亲人。
她的瞳孔本就极黑,此时因为回想到了过去最痛苦的事情,瞳孔更是泛着死寂一般的黑,像是游走在生死与绝望的边缘,看不到一丝生的希望。
旁人都以为她是在演戏,但没有人知道,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那时候,她是真的想要跟着一起去了。
她真的好累。
真的太累太累了。
没有她们,她还怎么在这个世界上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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