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燕辰让姚凌云有些心疼,他心下叹息,可嘴上却依旧跟玩闹似得揶揄道:“看来你对心软的人很有好感嘛。”
燕辰颔首:“心软可让人恪守底线,是很好的一种品质。”
说话间二人已至梅林。
红艳的冬梅怒放在雪白的冬日里,四目过处,落梅如雪,又冷又艳。倏忽有阵风吹过,片片红梅离枝乱舞,被洒得漫天席地。
落梅如雪。
燕辰注视梅林,说道:“这里的梅花,虽不及皇宫的齐整,却更为自然随性,杂枝乱叶,自由生长,反而更是艳丽。”
姚凌同样注视眼前梅花。
距离他们几步开外的一株梅树上,已整整堆积了半尺有余的积雪,压得那一树梅枝都仿佛不堪重负了一般,然那一树寒梅却依旧绽放着,在积雪没有覆盖住的地方迎风怒放,在积雪覆盖之下的地方生机勃发。
姚凌云笑了,转身正对着燕辰,郑重说道:“好,你无法顾及的方面,我会一直替你守着。”抬手掰过他的脸,一字一字道,“阿辰,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心中的那条底线,我相信它永远都不会消失。”
音浅,庄重,姚凌云低沉的嗓音划过燕辰的耳畔,话音寄风而去,可这一腔许诺却停在了燕辰的耳中,沉入心底。
燕辰看着姚凌,点头。
“嗯。”
相国寺梅林的正中央,建有一座四角玲珑亭,置以雅客赏梅之用。
燃着的红泥小火炉上,是一只通体泛黑的暗纹酒壶,两只白玉杯摆在桌案上,燕辰与姚凌云身下坐着的石凳上也被人细致的摆上了毛绒绒的坐垫。
二人面对而坐,燕辰抬腕斟酒,滚烫的黄酒堪堪被禁锢杯中。
燕辰看向姚凌云,举手示意:“先喝杯黄酒,暖暖身。”
姚凌云点点头,可拿起酒杯后,却并不急着喝了,滚烫的酒液透过玉杯暖进了手掌心里,令他有些舍不得喝。
燕辰失笑:“喝完这杯,我还能不给你再倒啊?”
姚凌云熟练地露出一个那也未必的表情,漫然说道:“那可不一定。”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一口饮下杯中酒水。
温过的黄酒,度数不高,入口醇厚,姚凌云饮后舒适地微微眯起了眼。
燕辰为他再满上一杯,让他握着:“你对四弟近日的表现很介意。”
姚凌云还是眯着眼,懒洋洋地:“有些话就是我不说,你也明白不是吗?”顿了顿,姚凌云敛去了面上笑意,“此时在看西征封赏事件,是谁在背后拨弄风云,已然不难猜想。”
燕辰想起几日前他与燕煦的一番交谈,放下酒壶的动作不由顿了一顿,虽面色如常,可眼里的失落却掩也掩不住:“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姚凌云拿着杯子看着燕辰,他深知有些事他无法c-h-a手,尤其是属于他们兄弟之间的纠葛。在人的一生中,每一个重要的人都占据着一个相应的重要位置,他所处的位置和燕煦所处的位置在燕辰心里的分量并不相同,但同样重要,所以他没有办法对燕辰说,兄弟,既已分道扬镳那便各行其道,反正你还有我。
他不能这样说。
静默良久,姚凌云道:“也许根本无需理由,正如你上回所说的,同样生在帝王之家,你和二殿下都可以放手一搏,四殿下又为何不可呢?”
燕辰怔了怔,霎时神色驳杂,眼中似有百味纠缠:“他终归与我们不一样啊。”
他说得很轻,以至姚凌云一时没听清,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不解的视线随之落在燕辰身上。
燕辰知道自己多言了,有些事目前他还不能告诉姚凌云,便不再多言,只对姚凌云摇了摇头,示意人不要深究。
姚凌云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转开话题:“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嗯,总之先防备着吧,总不会错。”
燕辰点头:“我懂。”
话毕,燕辰看了看姚凌云手中的酒杯,又道:“酒要冷了。”
姚凌云低头一看,微微努嘴,而后抬手,将酒杯递至燕辰面前,振振有词:“你喝。”
他皱着眉,用陈述直白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但听到燕辰的耳中却与撒娇无异,燕辰不由露出一点笑意,低下头,就着对方的手将酒饮下,又给人满上一杯,让他握着。
“你啊,越来越怕冷了。”
怕冷有什么不好?你更照顾我了不是吗?姚凌云心中窃喜,坦坦荡荡。
二人又静坐了会,燕辰突然说道:“年关将至,几日前我收到传书,今年三妹会返回宫中过年。”
“三公主?”姚凌云眼神一亮,笑了起来,“哈,那齐太医之后的日子是有的头疼了。”
燕辰失笑:“你这一副看好戏模样对得起自己的棋友吗?”
姚凌云眨了眨眼,很是无辜:“将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话一向是好友的名言,现今反用回他身上,正好正好。”
语气里的无赖劲被他说的理直气壮,燕辰无奈摇头。
“如齐太医这般的能人异士世间已是少有。”
姚凌云点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说的真是他这样的人。”
“这些年父皇的身体也多亏有他了。”略一停顿,燕辰笑道,“说来这还得多谢你。”
姚凌云含笑摇头:“好友他虽然总说,他是因为输给我,再加上宫中的稀世珍材才会选择留下,但你我皆知,他会留下来是因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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