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是那人同谋。若能一举渗透七大派,搞捞什子妖刀?直接干事便了。
按我说,兴许是七大派在妖刀乱中见了什么好处,不思平乱,遮着掩着鬻以自肥,
刻意欺瞒前线厮杀的蠢才,大不了就让他们去死,这也符合他们一贯的无耻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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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尖刻言语不知从何时起,听来渐不觉刺耳,颇有几分亲切,魏无音在
世时也爱这么说话,出口无不是呵佛骂祖,愤世嫉俗,聂雨色尤得真传,隐有青
出于蓝的架势,经常惹得师父动手教训。
秋霜色澹澹一笑,接口道:「师叔所言甚是。若依师叔之见,此人最有可能
是谁?」
「我不知道。」褚星烈澹然道:「之前并无怀疑的对象,若有,我定与你师
父辩个分明,打也要打到他脑子清醒。这么多年来,你师父从未起过疑心,此人
必定藏得极深,可惜奇宫这三十多年来,于我是一片空白。」
秋霜色笑道:「师叔若不嫌家常细琐,我等可将这些年来山上所闻,一一说
与师叔知晓。」
苍白男子的眼瞳微微瞠大,益显幽深,然后才像刻意压抑情感也似,垂落视
线缓缓转头,澹澹说道:「我最不怕浪费的,就是时间。都白耗三十年了,还有
什么可惜的?」四少大喜过望,由秋霜色开始,从圣战方歇魏无音退隐说起,乃
至韩雪色上龙庭山、如何被不肖派系虐待荼毒,魏无音又怎么研制「奇鲮丹」,
到六姓逼宫,血洗龙庭……等。
起初余人很自制地不敢插口,约莫是聂雨色起的头,插科打诨远交近攻,末
了房内笑声骂声接连不断,其间掺杂鼓掌赞好、拌嘴叫骂,此起彼落,恩怨相连,
竟无片刻歇止,连送茶点晚膳前来的谷中少女们都吓了一跳。苍白不似活物的瘦
削男子安静倚坐,被兀自热情吵闹的师姪包围着,除偶尔提问一二、应个几声,
其实并无太多交流,但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很好,微微扬起的嘴角渐不再频繁垂落。
直到月上中天,秋霜色才率师弟们起身告辞,说要让师叔好好休息。聂雨色
踅出房门,见耿照立于廊檐柱下,冲他一指,哼道:「小耿子你不错啊,有前途。」
回见沐云色还在里头叨叨絮絮囉唆个没完,踢他臀后拎出门外:「走啦,囉哩巴
唆什么?」与韩雪色等相偕而去。
耿照本欲相送,却被秋霜色拦住,飘逸如谪仙的湖衫青年低道:「我们在禁
道口暂等,典卫大人慢来不妨。师叔他老人家心情很好。」
聂、沐、韩三少的斗嘴吵闹,直到廊庑数转之外仍能听见,其间还传出女子
惊叫,肯定是聂雨色又干了什么,然而终有尽时;小院里,又剩下了耿照与褚星
烈两人,隔着半掩的镂花槅扇相对。
自木鸡叔叔醒来,他们迄今还没有面对面说过话。
薛老神君探知褚星烈有着三十年的记忆空白之后,一直担任他和外界沟通的
主要桥梁,老人花了不少时间,才让他接受这南柯一梦般的荒谬现实,接受他所
知道的、所在乎的绝大多数人,已与他错身而过,从此只存于记忆之中。
薛百螣问他记不记得一个名唤「耿照」的黑小子,得到的答覆只能说是相当
残酷。
耿照一直犹豫着该如何告诉木鸡叔叔,七叔已不在了的事,这才惊觉世上已
无木鸡叔叔。对褚星烈来说,耿照和七叔是他全然不识的陌生人,而「寒潭雁迹」
屈咸亨据他人转述,早死在天雷砦一役,连尸骨都没找全。
少年找不到面对房中之人的立场。
秋霜色灵心巧慧,没怎么费心思便想到这一层,为他制造了绝佳的气氛,怕
是连聂雨色都察觉出来,才赶着撵出沐四公子。在门外徘徊了一阵的耿照暗叹着,
正欲屈指叩门,房里却传出褚星烈低哑的嗓音。
「他们跟我说了你的事。薛百螣,喂药还有送饭的那几个小丫头……我从没
想过会有在冷鑪谷被蚔狩云探视的一日,还是躺在床榻上。这要传出江湖,跳进
三川也洗不清,哪知蚔狩云也到了与天罗香的旖旎艳行淼不相涉的年纪。江湖盛
传她是邪道有数的美人,可惜当年没能见得。」
耿照在门外静静聆听。
「他们说你和一名老家人救了我,照顾至今,说你一当上盟主,就把我接来
此地奉养,足见孝心。可我在此地,未见你其余家人,听我劝一句,什么江湖义
气都是假的,善待你真正的家人才是真。
「我知道你希望我认你,但事实上我并不认识你,假装记得或伪作有情,会
让我觉得对不起你。不管你曾经以为我是谁,你以为的那人已不复存在,我很抱
歉,然而这就是现实,我想我们都得学着接受。」
耿照捏紧拳头,隔着窗纸涩声强笑道:「木……我是说或许改天,我可与前
辈聊聊从前相处之事,聊以纪念。那位细心照拂前辈的老家人,日前已不幸逝世,
若他知前辈重获新生,定然欢喜得很。」
「死后无知,多说何益?若其有知,不言自明。」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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