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之地,北依荆山,南眺渭水,自周文王开辟岐山至芮虞古道始,这里便一直是西周镐京王畿之地。
春秋中期,公元前五百六十二年,秦晋两国在岐山芮虞古道频繁交战多年后,秦国攻取晋国栎邑。
献公继位第二年,便从雍城迁都栎邑,栎阳从此成为了秦国的一朝都城。
那时,巴蜀之地还未完全划入秦国境内,只作为秦国的附属国存在,道宗立于蜀地上千年,与秦国渊源匪浅,便一直有秦道之称。
中大夫景监将赢氏两位公子从蜀地接回秦国,不料半路遇到一群黑衣刺客,随行护卫尽数身亡,只剩下他们三人在穷山恶水的边境跋涉。
数日之后,终于走上石牛道,这是唯一从蜀地入秦的古道,相传是嬴过的师父杜宇在治理古蜀国时才开辟出来的。
在夕阳落下的余晖中,三人长途跋涉进入秦境,找来三匹快马向西掠过空旷的原野,行至渭水南岸。
渭水汤汤,在秦无险,可谓天赐佳水。可为何秦据渭水数百年来,却坐失鱼盐航运之利?
关中土地平坦,沃野千里,为天下列强所无。可为何在秦这数百年里,却荒芜薄收,人烟稀少?
一路走来,嬴过看见秦国边境民居瓦烂屋漏,街道杂草丛生,百姓破衣烂衫,吃糠咽菜,家国满目苍夷,已到山穷水尽的危难关头,实在是痛心不已。
渭水眺望,遥遥可见苍黄透绿的原野上矗立着一座黑色城堡,这座城堡看上去很小很旧也很苍老,在夕阳余晖中,它的剪影就像是一只在暮色中沉睡的苍兽。
这便是栎阳,它坐落在渭水流入黄河的下游北岸,方方正正,全部由大石条砌成,城墙比一般墙体要高出三丈有余,连箭楼都是由石板垒砌,是典型的三里之城,五里之郭。
城门的进出口是两块巨大的山石,外部防御构造没有一寸木头,石墙之上用山漆厚厚涂抹,黑亮光滑,环绕城池的护城河宽阔纵横,整体上算是易守难攻。
在这暮色苍茫时分,高高的城头上已经吹起了呜呜的牛角号,城门外原本稀疏的行人已加快脚步。
三遍号声之后,栎阳城门就会隆隆关闭。
渡船停至渭水北岸,景监带着嬴政和嬴过加快步伐,要赶在城门落下前入关。
秦国穷苦,传闻中是天一黑,便满城黑的地方,秦人的生活被山东六国说得如妖魔鬼怪一般。
三人走到栎阳城门前,忽闻身后快马渐进,一位黑衣骑士并没有减速,却伸手在怀中摸出一支足有两尺长的金制令箭高高举起。虽是傍晚,宽长的金令箭依旧在马上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
“金令箭使者到,行人闪开——!”城门将领举剑大喝,两列甲士肃然立定,城门内外的行人“哗”的闪于道旁。
黑衣骑士高举金色令箭,飞驰入城,三人尾随而进。
栎阳城内,街市萧条冷清,和魏国大梁城繁华锦绣的夜市相比,这里简直就是荒凉偏僻的山村。
店铺灯火星星点点,街边行人疏疏落落。幽幽摇曳的灯火下,可见市人衣着粗简,时有担柴牵牛者在街中缓步穿过。
在这条直通秦国国府的短街上,既没有一辆那怕是简陋的牛拉轺车,也没有一个衣饰华贵的人物。
店铺前的人们进行着简单的交易,或钱货两清,或物物交换,都在默默进行,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争执。
小城短街,静而有序,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但却没有一点儿慌乱。
所有这些都在无声的表明,这座城池经历过无数次惊涛骇浪的洗礼,已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当骑术娴熟的金令箭使者纵马从街中驰过时,马不嘶鸣人不出声,也没有任何一个市人高声呼喝,街中行人迅速闪开,一副司空见惯的坦然神色。
景监看了看身旁两个不经事的少年,笑着说道。
“赶了一天路程,肚皮肯定饿了吧?”
“前面有家渭风古寓,魏国人开的,我请客,给二位公子接风洗尘。”
嬴政点了点头,嬴过摸了摸肚皮,没有说话,跟着景监走去。
刚刚走到渭风古寓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士子的高亢声。
“天地悠悠,我独远游。家国安在,落叶作秋。渭水东去,西有源头。彼当争雄,长戈优柔。何堪书剑,将相王侯……”
景监一脸惊讶,听闻士子借酒高歌,不禁心中纳闷起来,自古山东士子不入秦,而秦地也不见得能出此等人物,里面到底是何人呢?
就在这时,一个相貌堂堂的圆脸中年人走了出来,对景监弯腰一恭,谦卑地说道。
“景兄来得仓促,有失远迎,案上正备着粗茶淡饭,不如一起就坐?”
景监同样弯腰回了一礼,脸上挂着笑,显然是认识这渭风古寓的主人。
“这两位是?”
中年人看到嬴政嬴过后,询问起来。
“哦,他们是我亲友的侄子,暂居在我家,今日一同前来,叨扰侯兄了。”
“你这是哪里话,快请入座,两位小兄弟请入座。”
景监和中年对案而坐,嬴政和嬴过则分别坐在案几两端,桌上摆着一盘绿油油青色蔬菜和一鼎鹿肉,四尊青铜酒爵和一壶秦酒。
旁边不远处还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酒鬼,嘴里喃喃自语,应该就是刚才那位放声高歌的人,语词豪迈,定然不凡。
景监细细瞧了一番,随后收回目光,决定等酒喝完再去和他招呼一声。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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