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门派,却又脱离于门派,就像十四颗截然不同的星星。他们各有特点,却又能在融合的时候完全抛弃自我,结为浓夜般的整体。
荆姓弟子头颈分离的鲜血在落叶上凝到干裂的时候,这场长久的杀伐终于落幕。
十四具尸体一列排开,像一条条冬日的腊肉在竹竿上那样码得整齐。他只取下荆氏的头颅放入密盒,落锁的那刻不防呕出一口憋在喉头许久的腥咸。
他又杀了十五个人。
血将凝不凝的时候最黏,踩在上面每一步都像咬着鞋底子。
杀手伤了,也累了,身体摇晃着,跌进一个黝黑的泥坑。染血的衣变作了污泥的颜色,墨蓝天穹下,一个落魄的流浪汉撞入了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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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延之的手摸到肩旁那东西。一股香甜的味道先于它的面貌刻印在他记忆里。
——洒金的粗草纸将东西包成了一块浑圆锭子,朝上的面贴着一张“陈记”篆书字样的方形红纸,细麻绳缠了四转,一提有四只圆锭,一共两提。
他小心地拆解麻绳取出一锭,揭开洒金纸,四块镶了新鲜桃花瓣的淡青色蜜糕就托在了宽阔的掌心。
那蜜糕软糯晶莹,一万分的精致细腻,是苏派的玉露百果糕;糕香甜沁,一瞬间便捕捉到人的嗅觉最敏感的地方,用最温柔的方式抓缠住。
他取出一块放进嘴里,奇妙的果香在唇齿辗转,赋予了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在他深处浸灌了。
顾延之是一个杀手。
为了保持时时刻刻清醒,他极少沾酒。可从来没谁告诉过他,甜蜜也可以令人醉倒深渊,更甚于烈酒。
他回味着,任由着。
那个女人。那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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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东到翠苑,要经过三个菜市、两条酒巷、一匣花街,再拐过弯弯绕绕九道的羊肠巷,一直走到破碎石板路的尽头,夹在两排斑驳白墙中间、狭窄的一道暗褐色老木门背后,便是翠苑。
皮革底的短筒靴踩在石板路裂开的凹凸上,不像薄底的草履鞋那般硌疼脚板。
顾延之走得比往常轻快,甚至注意到黄木香已在灰白的墙头幽幽盛开了一圈,仿若一顶娇美的花环套在那两排石灰墙上。
老木门阴湿,门口贴墙摆了四盆花,左侧一盆芍药、一盆含笑,右侧是栀子与西府海棠,都开得热烈。门内窸窸窣窣有流水渗入泥土的声音,顾延之将手放到铜门环轻轻重重扣三下,而后才掏出钥匙开了门。踏进小院里一看,果然是哑巴提了铜壶在给他的花浇水。
栀子花喜肥,哑巴就总去菜场找卖鱼摊子要些许洗鱼水;九里香的花籽不好出苗,他彻夜不眠守着添温水泡种子;在陈员外家偷了一支一品红,想方设法求得花农告诉他将枝条插|进番薯中培育的方法……
哑巴是一个爱花成痴的男人,而他的花与他的人又何其相似,都是一样的根骨清秀,容颜昳丽。
哑巴动作一滞,尽管从脚步声中足以听出是顾延之,可他还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复而继续疼惜他的一盆盆花朵。
顾延之难得没有径直走回房间,而是停下来认真赏了哑巴的花儿,由衷赞叹一句:真是美丽!
哑巴提壶的手一抖,从壶口泻出的洗鱼水沿砖红的盆身滴落到地上,溅湿他的鞋履,渗冰了脚背。他诧异地回头看,却只捕捉到顾延之在剥漆回廊尽头一道衣衫污浊的背影。
他犹豫一晌,低头继续看护他的娇美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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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延之锁上房门,将装人头的密盒与两提甜糕都放到乌黑的桌上。刚一转身,又觉不妥,把密盒挪开了点,贴到边缘。
他坐到床沿,脆弱老旧的木头嘎吱响了几转。日光透过窗格投到床前地板,那影子像一块划破的黄玉,碎细的尘埃在一束光道里飘飘洋洋。
他的手肘撑在大腿上,脸埋入掌心,扯动全身深深呼吸——脑海里,挥之不去昨夜那些刀光剑影,以及在月色下暗暗涌亮的,大滩大滩鲜红血液。
约有一个时辰那样久,他起了身,走到西侧的衣柜前,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块包裹着东西的红布。他又回到床前,绿绣花的旧纱床帘不经意垂抚肩膀,偶尔挠在耳后有些许痒。
他来不及换下浸泥的衣服,微微颤抖地打开红布,里面躺一柄黑褐色的竹质小刀,约莫半尺长,因长期使用而形成了一层光滑润亮的包浆,唯有两道刀刃处还保有少许树木的原色,锋利又危险。
顾延之挽起袖口,将刀尖刺入苍白粗粝的手臂,一滴血涌出来了——他再插深一点,直到觉察出痛意,用刀刃继续在肉里撕破。利刃横截过一道凸起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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