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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一条高高又苍白的墙壁。
墙顶黛瓦生了青苔,墙内红木屋下攀起爬山虎,一碗粥香飘出来,随风散入夜色。
顾延之背靠墙壁,微躬身体,右脚搭在左脚上,抱着手,却没有再看月亮。他只是深深地埋下头,微微地呼吸吐纳,看自己的影子越来越长。
夜已经很深,只偶尔风拨动檐下铜铃,似一串串波浪远去。一片透红的枫叶落到脚底,又紧贴着砖路飞转,飘向另一户人家。
许小姐怅然伸手触摸上冰凉的墙壁,而墙的另一面,顾延之倚靠在那里。
月色如水,两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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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苑门口,顾延之的花盆又摆上了。
邱劲蹲在石狮上,语气酸酸:“不想接生意就别勉强自己,又不是不干这个月就得饿死。你心里的事没完,杀人的时候分神了怎么办,倒不如先……”
“我可以。”他一字一字。
邱劲嘁一声,跳下石狮拦住他的去路。
“你瞒了我这么多年,还不打算说吗?为什么要存那么多钱,为什么死都不肯拿出来用,黄金棺材又是怎么一回事?”他顿一顿,“……你,非得如此吗?”
顾延之推开他,轻道:“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
身后闷闷传来一句“你死还是我死的时候……”,他也不再理了。
生意来得很快,只半日的功夫。
可当顾延之来到凌麻子的红糖铺子,那掮客却道:“你到城西赵篾匠那里去,他家后面有个竹屋,雇主要亲自跟你谈。明日未初,城西竹屋,你可别忘了。”
顾延之应下,心头却密布疑云。向来雇佣杀手去做暗杀之事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愿意让杀手察觉自己的身份,是以凌麻子这样的掮客层出不穷,因为他只有一张最紧密的嘴和一个最安全的身份,不像杀手那样要在现场抛头露面,而一旦出事,杀手往往最先被抓到,嘴也最先被撬开,一点挽回余地也没有。
而这一次,雇主竟然要求先与杀手见面,并不通过掮客。而既然凌麻子没有另外的叮嘱,便说明这个雇主身份并不可疑,决不是找他寻仇。
苦思不解,他索性回了翠苑,先睡上一场餍足的大觉,再好好磨亮那一柄久未出鞘的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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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未时初刻,城西竹屋。
赵篾匠早已出门。顾延之跨过满地竹屑,在林间看到了那所黄绿幽寂的小竹屋。
他收好大红油布伞,推门而入,顿时风铃一阵脆响,惊鸟离梢。那屋子由一帘玉珠分为两室,他进到外室,但见里面朦朦胧胧于榻上坐了一个人,正埋头在矮几上蘸墨书写;手肘旁,一名梳双环髻的八九岁女童乖巧趴着,不时呢喃几声。
“请问……”
“阿姊叫你坐下。”女童稚声软语将他打断。
顾延之便坐到阶下的草蒲团,两手搁到膝上,隔帘而望。
女童看看姐姐新写的话,又问向他:“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
顾延之冷冷一笑,“你既找得到我,又怎会不知我姓名,何以明知故问。至于后一个问题,我想,你大概一点江湖规矩也不懂。”
女童茫然问:“懂什么规矩?”
“杀手的住处,除了掮客,知道的人都得死。”
“呜——阿姊!”女童受惊扑入女子怀里。
女子温柔安抚小妹,又在纸上书写。女童伸出头瞟一眼,念道:
“前日下午,你身在何处?”
顾延之再难忍耐,猛然从阶下站起。
他已无须多问一句废话。
含着怒,一把扯下那面胡乱摇动的珠帘——
竹席之上,一双如水剪瞳,怔然相望。
第53章 怨憎会
乌云压顶,闷雷阵阵。骤雨前的狂风砸得窗框梆梆作响,竹屋内风铃乱撞。
成串的珠子溅落在地。
顾延之的手心还紧抓着几根残线,冷冷看着眼前惊惶不安的温婉女子。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他愤怒,因为许小姐越过了他一直以来努力为她划出的安全线。他如此想要许小姐远离江湖这个大泥潭,远离自己、远离杀戮仇怨,可许小姐仍是不管不顾硬生生闯了进来,可知她万万不该迈出这一步?他的压抑、隐忍、痛苦所为她换来的一切全部作废,她终是置身于危险之中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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