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长兴侯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但大家说话时, 都默契地避开,谁会故意说出来冷场?当着楚锦瑶和楚锦妙的面,谁也不提这一桩, 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可是现在她们在外做客,周围坐着这么多人, 县主大喇喇地就嚷了出来,楚锦妙这个假千金登时站都站不住了。
楚锦瑶也很尴尬,但比起楚锦妙还是镇定了许多。她笑了笑, 说:“县主说的不错,正是我。小时候因为鞑靼,我流落在外,今年正月才被父亲找了回来。”
“哦?”县主更加好奇, 她直接用手指着楚锦妙,问道,“那就是说,你在她家长大,而她在你们家长大了?”
县主全然不顾其他人的面子,楚锦妙脸已经涨得通红,而另一个当事人楚锦瑶却很坦然:“对,我是由农户苏家养大的。”
县主眼中浮现出一丝意味,她扭头看了看楚锦妙,又转头看楚锦瑶,新奇地问道:“你竟然是在村里长大的,你就这样承认了?”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楚锦瑶失笑,“我长这么大,不偷不骗不抢,只是小时候的环境穷了些,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即便苏家是农民,也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我为什么要不敢承认?”
权贵人家的小姐,即使嘴上不说,心里多少都有些看不起平民百姓,更别提苏家这种双手在地里抛食的贫农。楚家的姑娘们故意避开,一来是碍于长兴侯和赵氏的颜面,二来是觉得,楚锦瑶的这种出身很上不得台面,说出来惹得楚锦瑶当场冷脸就自讨没趣了。她们越是躲避,其实越能说明心里的想法,县主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楚家几位姑娘心里都一凉。
六姑娘觉得,完了,这下场面要难堪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楚锦瑶自己却堂堂正正地承认了这件事,还将自己的过去主动剖出来给人看。若是楚锦瑶言辞闪烁,其余姑娘还觉得有些乐子,可是楚锦瑶这样坦然,她们意外之余,也觉得面上讪讪。
伤口只有藏着掖着才会腐烂,若是当事人自己心思坦荡,不惧外人眼光,那只会衬托出围观之人的不堪。
县主也没料到楚锦瑶能说出这种话来,她怔了怔,随即笑道:“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她们要不闪烁其词,要不装腔作势,腻歪极了,倒是你这种直白的性子对我胃口。”县主说着就走过来挽住楚锦瑶的手臂,说:“走,我带你去外面看花。”
林宝珠是县主,整个山西再找不出比她身份更高的人。林宝珠见惯了阿谀奉承,就如吃惯了山珍海味,偶然遇到楚锦瑶这种说实话的人,就觉得出乎意料,很是喜欢。
三姑娘和六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县主挽着楚锦瑶出去了,脸上难掩愕然。谁都没料到竟然是这种发展,县主非但没有嫌弃,反而还因此对楚锦瑶高看一眼。她们为了县主伴读一位抢破了脑袋,三姑娘精心画了妆容,六姑娘更是连今日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都想好了。可是,她们还没开始行动,便被楚锦瑶随口的一番话压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三姑娘和六姑娘立刻站起身,笑着说:“县主要去哪里赏花,我们陪着同去好了。”
县主没什么所谓,任由三姑娘和六姑娘跟着,就连七姑娘都早早被阎氏嘱咐好了,当下也不甘示弱地凑上去,仗着自己年龄小而故意套近乎。花厅里方才还坐满了人,现在呼啦一声就空了,楚锦妙站在原地,没人注意也没人询问,脸色难看至极。
丫鬟小心地提醒:“四姑娘,县主出去了,我们要不要……”
楚锦妙知道这不是她摆脸色的场合,她勉强掩饰住脸上的不悦,僵着脸往外走:“我知道了。原来县主更吃装可怜这一招,不就是买惨罢了,谁不会?”
楚锦妙以为,县主在众人中唯独亲近楚锦瑶,是因为楚锦瑶足够可怜。也是,身世坎坷,从小在穷人家长大,什么都没见识过,对县主这种天之娇女来说,这可不是一下就撞到心坎里了?
楚锦妙暗暗想着,就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她知道县主此行选伴读是假,筹备太子妃才是真,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留在县主身边。有了县主这个跳板,日后,她才有机会往更高处跃。
县主心血来潮,非要拉楚锦瑶去后花园看菊。王府的侍女都道:“县主,过一会该摆饭了,走太远老祖宗该找不到了。”
然而县主玩兴正高,这些话如同耳旁风一般,县主才懒得管这些丫鬟说了什么,她拉着楚锦瑶说:“我娘前两天找来几株绿菊,我带你去看。”
县主一心玩乐,没有控制手上的劲,被她这样攥着,楚锦瑶略有些不舒服。她微微动了动手腕,趁丫鬟和县主说话的时候,不动神色地抽了回来。
楚锦瑶的脚步微微慢了些,立刻便被三姑娘顶开。三姑娘细腰婀娜,挤到空隙里后,还回头冲楚锦瑶洋洋得意地瞪了一眼。楚锦瑶觉得很是可笑,她接着袖子的掩饰揉动手腕,六姑娘无声无息地走到楚锦瑶面前,低声对楚锦瑶说:“五姐姐,前些日子你答应我的话,你还记得吗?”
楚锦瑶也不动神色,问:“六妹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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