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月清裹了毛巾被仄睡那里,一把蒲扇挡在脸上,庄之蝶摇了摇,说:“怎么现在睡了?快起来吃饭呀!”牛月清闭了眼不理。庄之蝶又扳了一下,牛月清如木头一样就仰了身,眼睛却仍紧闭睡着。柳月就捂了嘴儿在卧室门口偷笑。庄之蝶说:“月清,月清,你装什么瞌睡?”牛月清还是不动不吭,一个姿势儿睡着。庄之蝶就故意用手在她的口鼻前试试,牛月清忽地坐了起来。庄之蝶就笑了,说:“我试着没热气的,还以为你过去了!”牛月清说:“你巴不得我一口气上不来死掉哩!”庄之蝶说:“柳月,你看看外边天气,怎么天晴晴的就刮风下雨了?”牛月清说:“凉台上晾有床单哩。”柳月噗地笑出了声,一闪身钻到厨房里去。牛月清这才知道了庄之蝶的话意,不觉也一个短笑,遂变脸骂道:“你好赢人,一堆屎不臭。还要操棍儿搅搅!你以为你以前的事光荣吗?是要以名人的fēng_liú韵事来证明你活得潇洒吗?”庄之蝶说:“你是看了周敏写的那文章?上边尽是胡说的。我和景雪荫的事你不清楚?”牛月清说:“那你让他就那么写?”庄之蝶说:“我哪里知道他写这些!你也清楚这类文章我从来不看,只说他初来乍到,要在文坛上站住脚,也不妨把我作了素材发他的文章。若知道是这般写,我也早扣压了!”牛月清说:“他初来乍到,却如何知道那些事?”庄之蝶说:“可能是云房他们胡偏过闲传吧。”牛月清说:“那也一定是你在外向他们吹嘘,人家是高干子女,说说和景雪荫的事,好抬高你的身价嘛!”庄之蝶说:“我现在用得着靠她抬高身价!?”牛月清说:“那我清楚了,你是和姓景的旧情未断才这么说一说搞精神享受哩!”说得越发气了,眼泪也哗哗的。柳月在厨房听见他门吵起来,忙跑过来劝解,说:“大姐,你不用生气,生什么气呢!庄老师是名人,名人少不了这种事体,那又有啥的?”庄之蝶说:“柳月,你这一说,我倒真有此事了!”牛月清也笑了,拉了柳月在怀里,说:“柳月才来,该笑话我们也吵闹的。”柳月说:“牙常咬了舌头,谁家不吵的?我看孩子的那家,男的在外边有相好的,别人说知了那女的,女的说我才不管的,他终是挣了钱装在我家的柜子里而没装到别的地方去嘛!”牛月清就又笑着拧柳月的嘴。柳月说:“好了,这下没气了,咱吃饭吧!”牛月清说:“我倒没啥的,只是坏了你庄老师的名声。可话说回来,我知道你庄老师还不是那种人,他是有贼心儿没贼胆,也是没个贼力气。别人说他怎么怎么我是不信,恨只恨他在外面一高兴了爱排说,只图心里受活,不计带来的影响。”说罢就又掉下一颗泪珠子。柳月听了,倒觉得新奇,还要说什么,有人敲门,牛月清忙揩了眼泪,一边暗示庄之蝶到书房避了,一边大声问:“谁?”门外说:“我。周敏。”门开了,牛月清笑道:“下班没回去?来得牙口怪齐的,—块吃饭吧!”
周敏说他下班早,回家已经吃过饭了,原本是一早晚去城墙头上溜达的,一拐脚先到这里来了。庄之蝶也从书房出来与周敏见面,他高兴周敏来的是时候,就让周敏吃一块煎饼,周敏还是不吃,庄之蝶就在录放机上装了磁带,让他先欣赏着音乐吧,便和牛月清、柳月围了桌子吃饭。磁带放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周敏就说:“庄老师喜欢民乐?”庄之蝶吃着煎饼点头,突然说:“我这儿有一盘带子,录得不清晰,但你听听,味儿真好哩!”重新换了磁带,一种沉缓的幽幽之音便如水一样漫开来。周敏急问:“这是埙乐,你在哪儿录的?”庄之蝶就得意了:“你注意过没有,一早一晚城墙头上总有人在吹埙,我曾经一夜偷偷在远处录了,录得不甚清晰,可你闭上眼慢慢体会这意境,就会觉得犹如置身于洪荒之中,有一群怨鬼呜咽,有一点磷火在闪;你步入了黑黝黝的古松林中,听见了一颗露珠沿着枝条慢慢滑动,后来欲掉不掉,突然就坠下去碎了,你感到了一种恐惧,一种神秘,又抑不住地涌动出要探个究竟的热情;你越走越远,越走越深,你看到了一疙瘩一疙瘩涌起的瘴气,又看到了阳光透过树枝和瘴气乍长乍短的芒刺,但是,你却怎么也寻不着了返回的路线……”庄之蝶说着,已不能自已,把饭碗也放下了,柳月叫道:“庄老师是朗诵抒情诗嘛!”庄之蝶却看见周敏垂下头来,就说:“周敏你不感觉是这样吗?”周敏说:“庄老师,这埙是我吹的。”庄之蝶啊了一声,嘴张着不能合上。牛月清和柳月也停止了吃饭。周敏说:“我是瞎吹的,只是解解闷罢了,没想你却听到了。你若真喜欢,改日我正经录一盘给你送过来。但我不明白,你现在是名人,要什么有什么的,心想事成,倒喜欢听这埙声?”说毕,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陶罐儿似的东西,说这就是埙。庄之蝶知道什么是埙声,却并未见过埙的模样,当下拿过看了,稀罕得了得,问这是哪儿买的,说他曾去乐器店问过有没有埙,那售货员竟不知道埙是什么。周敏说这是上古时的乐器,现在绝少有人使用了,他在潼关时听一个民间老艺人吹过,跟着学过一段时间。到西京后在清虚庵挖土方,挖出这个小陶罐儿,谁也不认得是什么,他就收藏了。才到城墙头上练习着吹,吹得并没个名堂的。两人一时说得热起来,庄之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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