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娥,那是开阳宫的人。
“殿下发烧,烧得厉害……昏迷不醒……但一直喊着娘娘……”宫娥边喘气边道,“太后说让娘娘您赶紧去看看!”
温苏心一怔,片刻后,道:“叫沈先生去看看吧。”
宫娥犹犹豫豫地偷看了一眼温苏心,片刻后,才低声小心地道:“皇上指定了让潘太医照顾殿下,从不让旁的太医近殿下的身……”
当年温苏心不见了,沈离风是一同不见的,公冶翊哲那时候大概就不再相信沈离风了吧。他知晓沈离风是冥狱的人,不过是因着温苏心,才没有拿他怎么样而已。
“本宫去不去,又能改变什么呢?”温苏心轻轻淡淡地道。
那宫娥露出错愕的神色,大抵是没料到身为公冶昭的生母,温苏心竟是这样冷淡的反应,叫她觉得吃惊。
银杏不忍地喊了声:“娘娘!”
“太后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请娘娘过去。”宫娥怯怯地道。
“那就去看看吧。”温苏心依旧淡淡地道,无悲无喜,像是一切都不在意。
那宫娥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云太后只让她将人请过去。如此,凤辇便起驾去了开阳宫。
三年来,这是第一次凤辇出了天璇宫,两列宫娥在凤辇前后提着八角琉璃宫灯,一路灯火通明,浩浩汤汤快速朝开阳宫赶去。
只有凤辇里的温苏心是一脸的平静,只是即使没什么表情,那一张绝色的脸还是艳丽逼人。
至开阳宫后,云太后早已吩咐下,让温苏心直接去公冶昭的泰和殿。温苏心便也没去给云太后请安,而是直接去了泰和殿。
温苏心在床沿坐下,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脸上一片绯红,口里低低念着:“母后……母后……”
温苏心其实不明白,她从未带过他一日,这孩子为何如此固执非要见她。她伸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只是又顿住了,然后默默地收回了手,拢在袖子里。
她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觉得内心痛苦无法抑制,像是决堤的湖,汹涌地咆哮着,将她淹没让她觉得窒息。可是在这庞大的痛苦下,似乎又有隐隐的幸福,像是看见了唯一的希望。
就在她五味杂陈的时候,忽地门被轻轻推开,有步伐快捷但落地轻捷的脚步声逼近。
温苏心回头,便看到了公冶翊哲。
那个人浓眉斜飞入鬓,眉梢含了三分冷峭,一身明黄的龙袍熠熠生辉。他站在昏黄的灯下,却像一束阳光,耀眼得不得了,也像是洛城开得最绚烂的牡丹般灼耀。
三年不见,他再也不是当年初见那个眉梢含了三分笑意,一笑能叫冬天的风开出春天的花的男子。浑身上下,清清楚楚透出帝王的威严和冷漠。
他似乎是没料到温苏心会在,愣了下。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就这样又再见了。
再相见,却原来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是多余。
温苏心起身略微颔首,便要启步走了。只是她将将迈步,却觉得袖子扯不回来,回眸,才发现自己的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公冶昭压住了。
就这个功夫,那边公冶翊哲已经走近了,偏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响起,“三年了,朕以为你永生都不会踏出天璇宫一步了。”
他就站在她面前,男子清冽的气息充盈在她鼻尖。
“皇上真爱说笑,本宫和思顺帝的孩子,本宫还不能来看看吗?”温苏心莞尔一笑,“倒是皇上,如此深夜还来看本宫和思顺帝的孩子,可谓对本宫和思顺帝的孩子关爱备至,承蒙皇上错爱,本宫代思顺帝谢皇上关怀。”
“你和他的孩子?”公冶翊哲冷笑了一声,“你这么想要同朕撇清关系,可朕又怎么会让你如愿呢?”
温苏心眉目微微一挑,看着他。
“朕若不愿,他便永远都不会是烨胤的孩子。”
“皇上……”
公冶翊哲淡淡一笑,“皇后觉得不是这样吗?”
他是皇帝,她是皇后,却不是属于彼此,他有他的皇后,她有她的皇帝。命运多舛,便是如此了吧。
温苏心也笑了,“至少天下人都知道,这是本宫和烨胤的孩子。你册了他做皇储,这天下最终终究是烨胤的孩子的。”
“那可未必,”公冶翊哲浓黑的双眸幽深若深潭,落在她一身雪白的衣裳上,眸色便更冷了三分,“非要这般吗?三年了,你准备将这孝服穿到什么时候?”
温苏心淡淡一笑,像雪地里开出的娇艳牡丹,有异样的美,“为夫服丧三年,为兄三年,有什么不对吗?”
公冶翊哲笑容璀璨如北斗星辰,“你对烨胤和他都这般念念不忘,多情深意重。可三年了,你从未来看过昭儿一次,苏心,若论狠心,谁能比你更狠心呢?”
“皇上这么说就过了,当年孩子生下来,本宫一眼都没看到,皇上就把孩子抱到了开阳宫,”温苏心不温不火地道,挑一挑眉,“既然皇上不想本宫见,本宫便不见,如今为何又要责怪本宫无情呢?”
“你莫要忘了,瑞孙家满门性命都捏在朕手里!所以,不要一再地来挑战朕的底线。”
温苏心闲闲淡淡地理了理自己乱掉的袖子,“本宫一直很听话,皇上不想本宫见孩子,本宫便三年不见。皇上不想见本宫,本宫就三年都没出天璇宫。如此,皇上还是不满意吗?莫不是……”说着她抬头浅浅一笑,“皇上想要本宫一死了之,生离死别来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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