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看过去,刚刚那些凌厉冷峻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我禁不住抬手去捋他的眉毛。
他没有看我,吹一吹我的大水泡,怨我道:“怎么自己也不小心一点,还是弹琴的人,一双手有多重要不知道吗?这两天手上都不能沾水,有什么事都我来吧。”
我说:“那淘米和洗水果怎么办?”
“我来。”
“那洗头发呢?”
“我来。”
他答得毫不犹豫,像是理所应当似的。我见他答得这么迅速,心头忽然灵光一现。他又抹了一点牙膏在我的手上,我望着他,语气平常地又问了一句:
“那洗澡呢?”
“……”
他终于抬头来看我,眼睛里是无可奈何的颜色。我笑起来,却忽然叫他的名字。
“石越卿。”
“嗯?”
我抚上他的脸颊,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来,想问的问题怎么也问不出,在心中纠缠不休,好像一团乱毛线。我慢慢地不再笑,半晌,终于问道:
“你记不记得,在医院里打点滴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
那时候我们刚刚重逢,他差点烧成肺炎,在医院里我陪着他,他开始跟我说起离开我的原因。听罢我曾要他答应我,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自己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让我站在他身边,一起面对。
他显然是记得的,我看到他眸子闪了闪,然后重新低下眼睛,默了许久。
家里一时间忽然安静下来,我的耳朵里捕捉到很多细小的声音。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窗外寒风掠过的声音,远处教堂若隐若现的敲钟声。在这许多声音之中,我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他处理好了我的水泡,没有抬头,仍是半蹲着,缓缓说道:
“石贺他曾经害过伍晟安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伍家知道了。于是他们关系决裂,伍家公开声明是因为石贺泄漏客户私密信息。这在律师一行里是很严重的丑闻,一下子所有的客户都跳出来要求解约,他危机四起,身边又没有能帮他的人,所以来找我了。”
他说完,坐到我旁边来。我看看他,他面色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变化,却没有看我,手上正在把牙膏的盖子拧上。
我说:“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他也不帮忙吗?”
石越卿笑了一声,“石在煜跑到青岛,跟一群狐朋狗友养海参去了。已经投了一百多万,说是现在忙着呢,走不开。”
我心知肚明,他这个弟弟看来就是个败家的,可能他爸爸从来也没有指望过。
“那你怎么办呢?”我忧心忡忡地问,“你答应他了吗?”
他将牙膏放下,抬头望着我。看我一副皱眉纠结的表情,他微微笑,握住我的手。
“他的事是他的事。对于石贺,该还给他的东西我都还了,该了结的事情我也了结了。我不欠他的,他的事跟我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那么多年,他从没有为我着想过,从来只是因为需要利用我才想到我。既然如此,现在我凭什么要帮他?”
我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见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把牙膏递给我:“行了,你别胡思乱想那么多了。把牙膏放回去,然后想吃什么叫个袋鼠外卖吧,今晚别做菜了。”
微微一顿,他又说道:“我去阳台抽根烟。”
于是我听话地站起来,放了牙膏,翻一翻袋鼠,点了两个菜。
都办好以后,我回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他站在阳台上,手扶着栏杆,指尖夹了一根烟蒂,背影挺拔,却莫名令我感到有些萧索。他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长袖衫,外面那么冷,却忘记给自己加一件外套。烟蒂的点点红光在夜色中十分显眼,我看到他正自出神,香烟渐渐燃到尽头,烧了一下他的手指,他才恍然发觉。
我拿了一件大衣外套,也上了阳台。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掐灭了手里的烟蒂,说道:“你怎么也出来了?外面冷。”
我举起手里的外套,一脸讨好地笑道:“小的是来给您送外套的。”
我狗腿的模样终于把他逗笑了。他接过外套穿上,然后顺手将我裹进他的大衣里。我的背紧靠着他的胸膛,他有力的心跳声好像震动在我的身体之中。
夜色浓浓的,从这里望出去,看得到那一条长长的运河。河道上有几艘船停泊着,两侧的餐厅灯火通明。没有小孩子笑闹跳跃的声音,也没有酒吧众人欢畅的声音。这个冬天伦敦出奇得冷,路上行人皆是匆匆而过,片刻不停。
他就这样静静地拥着我,良久,我才听他说道:
“小满,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求过石贺很多次,但是他没有一次帮过我。最后一次求他,是我奶去世的时候,我联系不上我奶,打电话给他,求他去看一看,但是他拒绝了我。那时候我心里是真恨,我咬牙切齿地想,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也要我帮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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