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王朝,懿帝二十六年冬,赤凤宫。
霜降才几日,京城里便已下过了一场鹅毛雪,遍目白芒笼罩着寂静宫掖,万盏琉璃金灯照得层层深院亮如白昼。本是万籁俱寂之夜,赤凤宫外却是步声零乱,啪!忽一声脆响,“全是废物,这么多人捉不到一名乱臣贼子!本宫要你们何用!”廊下一名女子头簪丹凤朝阳八宝金步摇,穿一领暗金云锦五采长裙,朱色狐裘大氅,仪态高华,显是地位颇高,此刻被众人拥在正中,正气急败坏低吼。
“大公主息怒,大公主息怒,臣等罪该万死!”众侍卫呼啦啦跪倒一片,副统领陈甫半边脸颊高肿,面如死灰,显是刚被人掌掴。
“万死?哼,辅国将军千金之体如今损于逆贼之手,尔等贱命,纵便死上一万次也难消本宫心头之恨!”当朝长公主妘青寰自出生即万千宠爱一身,自幼骄横跋扈,岂能轻易饶人,闻言怒气不减,说话间,扬手抽出腰间佩剑,剑指陈甫颈项:“本宫再问你一次,明徽究竟藏身何处!你若敢袒护逆贼,与犯上同罪!”
“何事如此喧闹?”吱呀一声闷响,殿门由内而开,一名中年宫人领头走出。莲青裙襦,外罩一件墨绿色织锦夹袄,慈和不失威严,正是懿帝身边服侍多年的掌事嬷嬷顾氏。
“喔?顾嬷嬷。”妘青寰长眉微扬,并不收剑。“母皇可是睡了?”
“大公主千岁金安。”宫人顾氏见了礼,起身平视阶下,却是不卑不亢:“陛下服了宁神汤药,刚刚安寝。恕老奴直言,大公主如此妄动兵戈,若是惊着陛下,可就罪过了。”
妘青寰冷笑一声:“顾嬷嬷此话差矣,母皇乃是本朝赫赫有名的马上君王,又岂会因这小小阵仗心存惊惧?”
顾氏缓声道:“今非昔比,陛下凤体欠安已愈半载,自入冬后,更是多有不适,大公主一向忠孝,何须老奴多言。”
妘青寰收剑负手,闻言冽冽一笑。“嬷嬷说的是,那么,本宫便去问候一声母皇罢。”
“大公主,陛下她已就寝。”顾氏微微一窒。
“无妨,本宫相信母皇知晓本宫孝意,定会欣然相见。”妘青寰说罢,拾阶而上。
顾氏脸色不豫,却也忌惮身份,不便公然顶撞,只能紧随其后。一路行来,大殿灯火通明,千重锦绣,流金淬玉,层层珠帘似天上星辰,叠叠红毯如人间烈焰。九凤王朝,顾名思义,当初乃先祖嘉帝与八名手足共同打下,因先祖嘉帝建功最盛,军威居高,力压几位兄弟首开女子称帝之例,子民臣服,从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位开国王爷、公主均为人中龙凤,嘉帝为表彰同胞之功,又恤同胞之情,故而将国号定为九凤,并立下规矩,无论皇子公主皆为皇嗣,九凤王朝立储唯才唯能,择优不择男。到得懿帝这一任帝主,九凤王朝已然过去近两百年,因先祖立下的规矩,王朝风气所向,皇族女子自幼便与男子一样读书行猎,贵族之女、市井富商之女,乃至平民女子亦是如此,且女帝之威延续百年,得帝心者主东宫,得民心者得天下,以至后百年内王朝都是女子称帝,男子竟毫无□□之势。直到九凤王朝127年,方有一位十分英武的皇子不甘屈居女子之下,费劲机关心血,终于成功称帝,然,也不知是否天意,这名帝王却毕生只得两名子嗣,且其中的男嗣出生不久即夭折,因而这江山,便再度回到了女帝手中,直至今日。
当朝女帝妘梓穆乃九凤王朝第六位帝主,二十有五称帝,年号懿,却因兄长馥亲王手足相争,至继位后三年才算安享天下,坐拥江山迄今二十六载。
沙沙更漏长,寂静的女帝寝宫内,连脚步声也是轻若风拂。
“明徽……可是你来看朕了?”厚重的明黄帷幕层层堆叠如云浪,半生繁华已去,当今女帝缠绵病榻数月,沉疴反复,终难治愈,已如风中之烛。
“陛下,您怎地醒了?”顾氏慌忙上前,“大公主来看您了。”
灯火葳蕤,一抹修长影影绰绰。妘青寰泠然一笑:“母皇如此挂念逆贼明徽,却教儿臣那可怜的父亲情何以堪。”
“是你。”乍看清来人,妘梓穆眼角一阵痉挛,费了极大的气力方抬起半边身子,却是问向一侧侍立的顾氏:“因何不请自来?”
顾氏垂下脸:“大公主担忧陛下身体,故而不辞劳苦,深夜探视。”
“不必,朕好得很。你带她出去罢。”妘梓穆淡淡摆手,掩唇咳嗽几声,复又躺下。
妘青寰慢悠悠道:“母皇圣体违和,儿臣心中忧急,还请母皇恕儿臣不请之罪。”
背对着妘青寰,妘梓穆无声淡笑,眸中些许不屑。“无妨,你已看到朕了,朕很好,只是有些乏,纹瑾,你带寰皇儿出去。”
“母皇如此冷淡,可是教儿臣心寒。”妘青寰忽而扬声,“儿臣那苦命的父亲被奸人推入黄泉,他与母皇伉俪多年,纵是无有功劳,也有不少苦劳,怎么临了临了,母皇却连见他最后一面也是不肯么?”
妘梓穆凛然一震,转过身来,顾氏忙上前一步,俯身耳畔轻言几句。
听顾氏说完,妘梓穆默然,望着顾氏淡淡说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顾氏惶然:“老奴有罪,老奴怕陛下忧心,这才私自做主,瞒了下来。还望陛下恕罪。”
“糊涂。”妘梓穆咳嗽一声,仍是不看几步之遥的妘青寰。“人找到没有?”
顾氏看一眼妘青寰,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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