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岳阳王府派内侍请厌过府。厌知道,王兄定也是叮嘱他入学立馆之事。如今,长兄殁了,河东王兄调往湘州任上,岳阳王兄节度东扬州,常驻京城,便肩起兄长管教之责。厌更正装毕,回明母妃,便带着高远朗乘车去往永福省的岳阳王府。
岳阳王府即使在王府林立的永福省,也算豪奢大宅了。岳阳王萧察连续数年任在京辅之地,便常网罗名匠精雕修葺。没几年,便经营得比皇子辈的王府还要豪阔。厌在前门内院下了车,岳阳王府内侍十数人已肃然而待。两名锦衣内官带领内侍齐向厌行家礼,礼毕,便请厌上座舆。厌坐不惯,便如往日一样,要求步行。两名内官便在侧引厌前往主院,厌的宫奴仅有一名年长内侍跟随,其余随侍自被王府内侍迎往别院款待。厌见内官所引并非常去的会客正院,邃问:“王兄在别院?”
前侧内官躬身答:“是,殿下说您若来了,直接请去朝阳台。”
厌知道朝阳台乃是岳阳王兄静思之地,在此地见他也算一奇。厌随着内官曲行,度阶穿桥,直来到一座曲水院落。内官向院中门侍通传后,只目送厌一行进院,留步于门外。时正夏热,厌身着繁琐正装,已有汗意。谁知,刚一迈进院中,一阵清凉扑身袭来,顿时神清气爽。放眼望去,这朝阳台并不朗阔奢华,但溪水潺潺、巨石粼粼,奇竹簇簇,幽处画阁飞檐,另类夺目,怡人心神。院中内侍主官已来行礼,接引着厌来到正堂。正堂门窗大开,厅内奇香袅袅飘出室外。厌躬身驻足堂外,听堂内主官唱名传进。厌和高远朗方卸剑脱履入内。
进了堂内,厌奇见正中竟有一兽脚高台,台上供着一方似玉非玉的晶莹赤黄方石。这石头赤中带金,荧光流动,似有水游于其中。岳阳王萧察正手拿石刻刀亲自于上雕刻,似一心只在石头,连厌行礼请安都含糊应对。厌只得静坐宾塌上等待。
岳阳王萧察一身散淡夏衫,头发随便用玉簪绾个乱髻。双眼只看眼前的石头,橘皮赤黄石色映衬得他天生乌紫的唇色,更似深了几成。萧察身旁有两名侍女拿着羊羔巾,小心翼翼的清理雕出的石屑。堂中左右上方,各有一名侍女,打着一炳孔雀翎蒲扇。摇摆得恰到好处,既不扇起细屑,又扇起凉风。右堂屏风前还俏立着四名丽饰奴姬,一样少女年龄,一样高挑身量,一样美貌,各执着尘、巾、盂、盘等物。另还有两名内侍主官,也在侧听答。满室的人,偏不闻一丝杂声。
台城内传岳阳王府家风最严,并非虚说。满室只听刻刀微微铿锵之声,香炉内香料燃烧的孜孜微响,若再听,便只有室外的鸟鸣竹风之声了。
终听萧察道:“罢了,今日,也就到这等功夫了。”
几名奴姬便趋步上前跪坐为萧察沐手。另有内侍端来四个盛冰铜钵,镇在石头的四角。又见两名侍女展开一方大红色的冰丝盖在石头上,众内侍恭敬的对石头行了礼方退下。
萧察沐手毕,也对石头恭敬行了一礼。厌与高远朗虽不知何故,也随着行礼。
礼毕,萧察方开口说道:“来,随我去内厅说话,别扰了仙石。”
厌二人便跟随萧察进了内厅,分主宾位坐定。
萧察边饮消暑甘露汤边道:“圣上恩旨,命你入学立馆。你心里可有打算?”
厌恭恭敬敬答:“弟必尊师求学,不负圣恩。”
萧察鼻子里嗯了一声。
厌又低声说:“弟求知若渴,早盼此日。”
萧察慢声说:“知识嘛,秘阁里烂满地的都是,自可去读;学问嘛,台城王府的守门小吏出口都言子曰;至于师者,不过是比你多读了几年书,是面上尊给礼教看的偶像,若真供在心里,你的学业也算是断送了。”
见厌一脸懵懂,便又道:“立馆立的是声威,入学入的是名场。你这才算走上皇子皇孙的正途。”
厌依然是一脸迷茫愚钝之态。
萧察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七弟呀,你立身第一课,就是莫要屈理词穷于任何人,莫气馁于任何人。前辈、师傅、或者是你兄长我、你可敬,可礼,可学,偏不能服气。你是皇孙贵胄、天子嫡脉,放眼天下,只一人能让你放弃心智,全心臣服,那就是皇祖父。”
厌说:“弟愚昧,觉自己智不及人,很多人都可为我师。王兄所说我虽不全解,仍会谨记琢磨。”
萧察道:“不错,众人都可为你师,这样你的学识方广进开阔。但这师从,是如贼一般的窃为己有。窃学众师,气压众师。这就是圣贤学法,贵胄学法,你可懂?”
厌似懂非懂。
萧察又问高远朗道:“十五郎,你可听懂了?”
高远朗忙答:“回岳阳王,只有皇孙才有资格听懂这话,我一字不懂。”
萧察笑赞道:“好,十五郎聪明。”
萧察又道:“论语读烂,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这几字是正学理。正学理我不必嘱,你已入途。倒是为皇孙、为主君的学理,才该用心学习。”
厌答应。
岳阳王萧察又对高远朗道:“十五郎,你主君天性仁厚,学识内藏,不长于清谈辩论,你要时时提点维护。别怕得罪人,自有我呢。若是我听说谁人欺压了你主君,我先治你的罪。说来,这也算你的机缘,主弱方见士强,名士可不都是这样起来的。”
高远朗忙口称不敢,答应下来。
萧黯又吩咐了几句,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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