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人困在军府,耳内听厮杀阵阵,如坐针毡。直等到日头西斜,仍是困局,前途莫测。李聿泽内急,便离席如厕。然尚未走出后堂,便被卢奕所部全副武装的兵士拦了回来,只得在后堂解毕,又归原座。天将黄昏,众人在闷热与精神紧绷中,也都筋疲力尽。
终于,听院内传来步伐铿锵之声,似有多人至。众人心神都被猛然提起。一位戎装青年首先踏入厅堂中,他身着青漆轻甲,浓眉凤目,满身硝烟。他走向厅堂中央,先拜主位晋南王萧黯,后拜督军兰褚。李聿泽等一时识不出此人身份。
礼后这青年将领开口道:“参军卢奕报晋南王、兰督帅,高要四门乱事已平。副帅兰霆镇在堂外等宣。”杜潜瞪眼看着卢奕,眼中有怒火,也有蔑视。
萧黯看向兰褚道:“兰将军,你要见兰少将军吗?”
兰褚神色如常道:“晋南王,您是主君。何必问阶下败寇。”
萧黯便召兰霆镇进厅堂,片刻后,铠甲已脱,衣冠染血的兰霆镇被带至大堂。兰霆镇五官棱角分明,在广州州军中颇有威望,此时已是狼狈败军之将,仍能看出几分当日风采。
他径直走向父亲兰褚,大跪一拜,兰褚见长子终微有动容。
兰霆镇拜父后,凛然站立厅堂中央,神态桀骜道:“晋南王,我兰霆镇率部谋反失败,您上表台城判罚便是。召我到这军府堂上有何可说?”
萧黯素日对兰霆镇颇有爱才之心,此人又是其内亲,未想有朝一日竟成仇敌。萧黯几乎痛心疾首问道:“我想知道你们为何谋反?我萧梁真的失德到民不聊生的地步?我萧黯真的失德到逼广州到绝境的地步吗?”
兰霆镇突然放声大笑道:“萧梁还没到负天下的地步,不过萧氏对不起我祖父,对不起交州杨氏。你萧黯贪恋美色、庇护奸佞对不起广州百姓。如今不是天下人反萧梁,是我兰氏反你萧氏,是我广州人反你萧氏。我兰霆镇倒要看老天能庇护无德萧氏几时?”众人听他这番大逆之言,面如土色。萧黯在主座听他字字如刀,心中又愧又气,也知其心志如铁,逆反之心已难转回,便只任他说。
兰霆镇又对参军卢奕骂道:“你配做卢氏子孙吗?你配为岭南人吗?你卢氏从龙起兵,为萧梁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却被个无德皇族宗室陷害,几灭全族。你父亲尚有随兄弟赴死之志,你却踩着父辈的骨灰做仇者的鹰犬,你配为人子吗?我当日以为你是英雄之后荐你入军府为参将,真是看错了你!你以为你背叛我,就能博个安身立命了吗?”
此话甚重。兰霆镇对卢奕确有知遇之恩,两人俱是军中青年能者,也曾相知甚深,情义深厚。然而兰氏因自家角度所谓公义与祖辈私仇,欲佣兵谋反。卢奕被兰霆镇倚重,较早知情,也曾数度阻止劝谏,然兰霆镇激进固执,一心为其祖父复仇,谋反之志甚至强于其父兰储。卢奕几番挣扎权衡后,终于决定反兰氏,此虽是无奈大义之举,然终觉有负于兰氏。所以听兰霆镇责骂,只忍辱负重,沉默对之。
兰霆镇环视众人道:“不但是你,还有你,李聿泽。岭南人在萧氏治下永远别想做人,要么做鬼,要么做犬。岭南英杰,卢兴安也好,我祖父也好,杨瞟也好,就是把心掏出来给台城老皇帝,他也会当作粪土。就是为萧梁江山流尽血汗,最后也还是个随杀随剐的边疆鹰犬。我兰霆镇不服!不服!不服!我就是在九渊之下也要看着萧氏的下场!”卢奕眼中已有泪水盘旋,但身形仍挺拔站立。
堂外阶下,又有数名甲士拥簇几人走来。片刻后,有三人入厅堂。其中轻甲者正是徐子瞻,徐子瞻旁有一位身着白甲的青年与一位身着青漆甲的将领。那白甲青年身无血迹,面如白玉,眉清目秀,神态平和,竟不似刚刚走过刀山箭雨的将领。
他向萧黯行礼道:“交州府录事参军陈昌拜见晋南王。”声音亦如其人,很是清朗。
萧黯命其免礼,问道:“汝父分兵援救广州,交州可有事?”
陈昌答道:“父亲请晋南王放心,交州军事无舆。”
萧黯便道:“陈少将军,多亏你率兵相助,劳苦功高。”
陈昌道:“郡王嘉许,愧不敢受。陈昌不过因父荫觍居将职。真正指挥筹谋者是徐州相与周参将。”
陈昌身旁的轻甲将领,此时也向萧黯行君臣礼,然后竟又向卢奕行了一个下官礼。此人名叫周育明,乃当日卢氏兄弟部曲旧将,卢氏兄弟谋反围攻广州之时被时任广州参将的陈昌之父陈霸先俘虏。卢氏兄弟被诛后,周育明便降了陈氏。但故主之恩并未忘,故此时向卢奕行一礼。
陈昌与周育明二人率领一万交州援兵,早晋南王船驾五日出发。在卢奕策应下,先头兵士百人先后以农人商人形象,混入高要郡城埋伏。后续主力与三千广州番禺首郡兵士汇于双狮岭与高要之间的芦苇洲,周育明带五千兵众埋伏于芦苇洲隘口,防备双狮岭援军高要。陈文鸾与徐子瞻率则率交广主力军攻打高要郡城。
高要郡城坚固,守城且为精锐,本难攻克。然而,此时高要城内已有一百余兵士侨做农商。待听到攻城号角时,交州潜伏兵士便择最薄弱的西门点燃烽火,示意外军,随后于内攻杀守城者。此后不久,西门被攻陷。然而,兰霆镇所部中军也实是强悍,在西门被攻破后,竟与交广军在城内拉锯厮杀。交广军对高要街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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