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珍珠又狂笑道:“非也,我死了,我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你信不信呀,中殿夫人。”笼华心内明白,对这女子突生惧怕之意。
兰珍珠又道:“我只你听不懂,因你我所求不同。你这贱妇出身市井,攀龙附凤,只求主君宠爱。而我……”她突然语带自伤,哽咽道:“……而我最大的悲剧,就是被摆布做了这样一个窝囊废的侧室。他这样的无能之辈,不配高门女,只配你和霜徵这样的优伶暗娼。”
笼华终忍无可忍,傲慢与轻蔑毕现:“北怆兰氏,北地中昌铁工兰氏之后。你这种北夷南蛮之地的怆民,知道什么是帝子贵胄,什么是高门淑女吗?”
兰氏一时竟被笼华的气势震慑,面上一阵狐疑不定,仍缓缓道:“就算所有皇孙王子都是高贵fēng_liú的人中龙凤,这个晋南王也不是。莫说岭南男儿的英雄气概他一分没有,就是北怆男子的刚强英勇,他也不及万一,他只是个窝囊废。”
笼华冷笑道:“兰氏的男人再英雄,也做了他的刀下鬼。”
兰氏被刺中痛处,目露凶光道:“他杀得了我的父兄吗!?他想杀我的父兄吗!?他不过是个傀儡,他想保他们,可是保不住。这个窝囊废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今日不死,是天在保,不是他。你若死了,他最多难过的稍微久一点,然后定会再宠他人。”
笼华怒叫:“你住口!”
兰氏咬着牙,满口鲜血笑道:“一个虚伪自私的男人。你的死,成了他伪善之心的一个污点。你为他送了命,他回报你一点歉疚。”
兰氏的话语如毒汁,无孔不入的渗进笼华的身体发肤。笼华高叫着让人拉她出去。
兰氏一路狂笑道:“蠢妇!等那善人回来我就死不了了!”
笼华回到内室卧房,仍全身战栗颤抖,气填于胸,已有杀意。再想其人心怀如此异心仇恨,若留其同往凉城,恐萧黯仁慈保护。她若联合衡州江州亲族,再起事端,恐有后患。想及此,传命内外属官,兰氏与从犯宫人,凶狠悖逆,死有余辜,命杖毙。宣薇台所属随行侍女内侍全部递解原籍变卖。观内一时哭声惨叫声大起。
待心思平伏下来后,笼华又想自己自幼便自傲才智,不屑于跻身庸常女子辈,未想竟在岭南之地遇到兰氏,这兰氏心机志向竟也不弱于我。想来自己中人之姿,中人之才,竟如何安身立命,竟真是靠天佑吗。又想她句句如刀说萧黯之语,更是不敢回想。心中只惧怕她若有一句言中,她都难以承受,然心中却分明知晓,她所说之语竟不全然是疯癫悖乱之语。自己若今日真死于这道观中,萧黯将如何处之,他会难过多久。笼华不敢再去想,心知自己已经中了那女人心计。她按那女人所想杀了她,如今又按那女人所想自疑自乱了。
突然又想,这兰氏如此心机志向,她是怎样待当日霜徵呢。猛然想起萧黯所说,那霜徵自裁之时,腹中已有胎儿。当日她就已奇这女子如何忍心对自己下此狠手。此时回想,天下便有女子痴心忠爱夫君甚于自家性命,然母爱天性,竟也能毫不顾惜腹中子女之命吗。她真的是自裁吗?念起,急召人传命留兰氏一命。然片刻后内侍返回复命:兰氏等已毙命。笼华听闻喟然长叹,此事怕是一生无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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