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原先那股从容尊贵不容人置疑的神色,简单一句话,给了不选秀女的原因,“肤的皇后妃子都很好,用不着。”
中断管理国政半月有多的皇帝,仿佛为了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一样,又开始了令所有人不安的日夜劳作。
小福子简直是哭着把一堆堆奏摺送到皇帝面前的。
他看着主子的手越来越细,渐渐骨头包着一层皮了,但拿着朱笔的时候,却还一笔一划稳稳慢慢地批。
“主子,您就歇一会吧?您昨天才睡了两个时辰,就一点也不累?”
“累。”
“主子?”
“很累,累极了。”皇帝拿着奏摺,在烛光下仔细看着,淡淡地说,“别担心,朕很快就能好好歇息了。”
听出话里的不祥之音,小福子死咬着牙,跑到蟠龙殿前面的荷花池边,捂着嘴嘤嘤呜呜地哭了很久。
才过了半月,举国震惊的移宫案发生了。
六宫侍卫总管以清理宫掖为由,一夜之间挪动后宫各妃宫殿。这个皇宫历来有惯例,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不料仓促的移宫,却惊吓了即将临盆的淑妃娘娘。
连惊带吓之下,成形的男胎落了,淑妃虽然保住性命,却已状若疯狂。
病中的皇帝大怒,严令彻查。
九王爷亲自主持这件滔天大案,从六宫侍卫总管敏男开始,一路顺藤摸瓜,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竟然牵扯到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身上。
经过两个月,轰轰烈烈的移宫案以天朝第一位废后的自尽而终告一段落。皇帝雷厉风行地处置了皇后一族,用闪电般的速度从皇族中选出一名男童过继膝下,立为太子。
顿时,所有人都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一股可怕的风暴在京城上方积聚,谣言再度传开来了。
“外面,都在传些什么?”皇帝被宫女从床上扶起来,喝了药,艰难地靠在枕上喘息。
“在传……皇上病了。”
清减过甚的皇帝轻轻笑着,“大概,是传朕已经死了吧?”
“没有。”
“不用隐瞒,朕只是病了,还没有糊涂。”皇帝勉强地喘息。这蟠龙殿真闷,空气都在哪里去了,怎么也进不了鼻尖,时时刻刻窒息般的难受。
浑身都冷,可肺,却又热得发烫。他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胸膛里滚烫的肺叶在慢慢腐烂。
“立国周年大庆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嗯,礼部和兵部都准备好了,东西也备齐全了。太子会代皇上在宗庙前祭拜。”
“不必,朕要亲自去。”
“皇上!”九王爷猛然抬头,“皇上您病成这样……”
“朕的病不要紧。”皇帝云淡风轻地笑着,“谣言,可以乱国。朕要露面,让百姓知道,朕还活着。九弟,太子还小,你也只是刚刚开始跟着朕主管全局。朕希望自己还可以拖上一年,至少,半年。”
“二哥,二哥你在胡说什么?你二十出头,正当盛年,病一病,休养几天好了,何必说这种让人难过地话?你……你要让弟弟我心疼死吗?”
“别心疼,朕命不长,是活该的。”皇帝不在乎地笑着,缓缓转头,看着窗外远远的地方。
枝头花,又开了。
等到花瓣落下,秋天也该到了。
他记得秋天的平原,长草匍匐,枯枯黄黄。风筝在云上高高飞着,线一断,铮儿远远地飞走了。
没走……在我怀里呢……
当初拥抱着自己的宽阔胸膛,也不在了。
皇帝含笑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忽然问,“九弟,脸上怎么红了一块?”
“哦……没什么。”
“又是玉郎弄的?”
九王爷似乎生怕皇帝怪罪玉郎,一手慌慌张张地掩了,一边笑着道,“他最近说要好好练武,抓了我去陪练。皇上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没大没小,出手没轻没重,臣弟一个不留神,脸上就挨了他一下。皇上……你盯着臣弟干什么?”
皇帝回了神,怔怔的。
病中的他总有点恍惚,情不自禁地想说一些话。这些他从前总不屑开口的,到了现在,又真的很想知道。
“九弟,他会让你生气吗?”
“怎么不会?一天到晚被他气个半死。”九王爷难得见皇帝不醉心政务,有情绪闲聊,撩起下摆在床头坐下,笑笑,“好像小猴子似的,屁股底下有钉子,一刻也不能停,稍微不看紧,就不知道他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那怎么……不换一个听话点的呢?”
“换?不行不行!”九王爷一愣,紧张地表白,“惹事也好,生气也好,反正就这么一个。要是有一天回去见不着他,我还不如死了痛快。皇上,你不会又想逼臣弟娶妻吧?”帅气的脸上有点惊惶。
“没有。”皇帝淡淡否认了。他收回目光,唇边带着一点苦涩的笑意,“你说的对……”
不能相见,还不如死了痛快。
不想活了,这副躯壳,慢慢糟蹋吧。
让它从里面,无声无息地腐烂,一点渣子也不剩,再也不会疼,没完没了地疼。
苍诺。
你还在恨我吗?
我……好想再见见你。
你还记得铮儿吗?
他那么那么地难过,那么那么地绝望,那么那么痛不欲生。你在遥远的契丹,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在你离开的最后一天晚上,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了你一夜,等着你,或许来看他最后一眼。
可你到底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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