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知道他爸家暴,大侠妈妈总被打进医院。她妈就带着他跑了,现在他爸还在监狱呢,可怜的娃估计今天是去看他爸了···“葛如霜一口气讲完。
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幸的事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男人甚至不如随便喂养的一条狗
他日日看剧,也只是想避世而已。逃避从来只是麻痹,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也终究逃不掉。该遭受的总要遭受,要发生的拦也拦不住。顺其自然是多深刻的道理呀,人人都懂,但不是人人都愿意照做。
如果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留住他,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只要他留下,陪着我们,就足够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别犯傻。
终于大侠的身影在夜色里分不出彼此。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姑娘在被窝里捧着手机浏览,安宁还在窗户跟前站着。水管里响起了注水的声音,哈啦啦地在夜里分外清晰。
“哎呦,听,姑娘们,什么声!“安楠楠首先听见,忍不住欢欣雀跃。
注水,供暖。
马上就要放假的时候,宿舍和教学楼终于要像春天一样的温热。在漫长的秋季过后,安宁原本飘飘荡荡的心找到了一个方向,少有的想要停下来,享受生活,享受每时每刻。这是爱情吗安宁想笑,在宁静的深夜里不顾她们的鄙夷或者惊诧,放声大笑。
宿舍的灯熄灭了,安宁还站在窗户旁边,当然她笑不出来。从小自由自在地长起来,本该不畏人言,自信快活的安宁偏偏有那么多顾忌和担忧。阴影不光是童年的才影响深远,只要是阴影,就是一块祛不掉的疮疤,碰就疼,不碰就痒。
外头的雪泛着亮晶晶的光,像月亮一样温柔,像个女人的轻声哼唱。
偏偏在有月亮的时候总能想起家里的小院子。院子里樱桃树永远孤零零的,可它多坚强,每年按时开花结果,和落叶。
“安宁,把窗帘拉上呗,有光怎么睡“林晓不太高兴,从被子里坐起来高声抱怨。安宁生怕再惹得她不高兴,赶忙拉紧窗帘,蹑手蹑脚抹黑走回自己的床铺。
窗帘将光和黑暗截成两段。在黑暗的这一段,安宁费了些力气才辨别的清楚。人总是需要光的,需要太阳和温暖。哪怕受过太阳的伤,吃过光的苦,还是摆脱不开对他们的依赖。在暗处再轻松自在,只要活着,想要活着,就无法一直生活在阴影里。
是的,需要光,需要爱,需要轻柔的声音,需要善意的触摸,想要亲吻,需要拥抱。所有好姑娘需要的,安宁都需要。
被兴奋折磨着,安宁再次失眠了。辗转反侧不能寐。安楠楠在睡梦里哼哼,大概是因为电影里的贞子。闭上眼睛,恍惚中是大侠在雪地里落寞孤寂的背影,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无声无息,画面也是黑白的。安宁跟在后头一个一个地将脚印捡起来,攥在手里头,可它们马上又化掉了,变成了水。手被冻的握不紧,好像僵住了。每一动,关节就咔咔作响,像是锈住的齿轮,安宁生怕它们碎了,小心翼翼地端着。再抬头的时候,大侠的背影竟然成了柳怀玉,画面也转成彩色的。他站在树底下,身上落着斑驳的绿色树影儿,踩着夏日团簇的红色花朵,满脸笑意。他问“安宁,你也在这儿“这声音听起来遥远而空灵,根本不像是从他嗓子里发出的。虎牙别在嘴角,他的笑简直是在发光。“你看,这棵树多美。“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他身旁的树竟然苏苏地抽枝张叶,一会儿就窜的老高。细细长长的枝干一直长呀长呀,好像也没个头。新生的叶子都是嫩嫩的红色,扭曲着不乐意似的。安宁分明听见它们压抑住的哀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的轻声抽泣。可他还是说“安宁,你看多美。“手里的脚印都化成了水,顺着指尖缓缓地流向地面。安宁这才发现自己踩在软绵绵的雪里头,头顶是黑漆漆的夜。他和老树却立在太阳的光里头。他一把拽过安宁,温柔地用胳膊将她压在地上,一本正经地指着天空说“嘘,你看呀,多美“。安宁变得又低又矮,躺在草地上,还是只听见樱桃树呜呜呜地哭,叶子苏苏地伸长。安宁跳起来想喊柳怀玉看,一张口就成了“爸,爸,你看,樱桃树长个儿了“。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安少林柳怀玉都不知所踪。顷刻间,樱桃树竟然化了,嫩红嫩红的叶子化变了水,倾倒在安宁的头顶。“爸,爸!“,安宁已经生声嘶力竭却收不到任何回应。抬头,安宁头顶着黑夜,暗如墨色。低头,安宁□□着,双脚踩在雪地里,浑身都像是被冻住了,一动就吱吱作响,像一扇破旧的木门。
安宁觉得恐惧,无助地蹲在地上抱住膝盖,睁开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黢黢的夜。过了一会儿,慢慢辨认得出贴靠住的墙壁,味道熟悉的被子和枕头,哦,原来只是个梦。从梦里醒来,盘踞在心头的恐惧还是无法消解。梦的内容马上逃逸了,可是感觉却像是在身上烙下了印。安宁大口大口地呼气,想要平静,最好是一个可以驱赶恐惧的拥抱。在冰冷的夜里,只能抱住自己的双臂,强迫自己继续睡去。水管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在寂静的时候分外刺耳。
安宁像是站在了悬崖边,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战战兢兢地向前走,没有什么可以依靠。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快乐。
手机突然响起来,旁边床铺上的葛如霜抬抬胳膊,安宁赶紧带好耳机按住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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