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似是看穿了她的小算盘,言道:“此事以后再说。”
果然……奕清欢这个人不仅危险,还很讨厌。
与她谈了半晌,最后还在原地,安阳不满地哼哼两声,又趴在桌子上,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怨气,小声骂道:“骗子……”
软糯的声音,在女帝耳畔听来,极像是撒娇。她笑了笑,听到门外的声音方敛住笑意。
苏合领着一个男子进来,青色长袍,见到女帝后,作揖行礼,面相方正。
安阳抬眸瞧了一眼,因方才的事情心生不悦,眸光一转,先道:“先生应该是旧楚落第的的举子罢。”
为什么安阳一眼看穿了?
奕清欢已对她恢复记忆不抱有希望,可是一眼看穿陌生人的身份,让她很好奇。
“你为何认为他是旧楚落地的举子?”
安阳冷眼看着青袍男子,眯起双眸,散漫地笑意:“先生编这出戏,无非是趁势博人眼球,吸引别人注意。若你身上有官职,定不敢孤注一掷,惹怒圣颜而观其曲词,必然有些文采。而你的年龄,不惑之年,心里念着旧楚江山,应该没有参加今年的科考。”
她站起身子,踱步到男子身旁转了一圈,吓得他差点跪下来,看到他脚下崭新的布鞋,轻笑道:“文人多傲骨,我看不尽然。你能编出这出戏,要么是想哗众取宠,要么就是为谣言背后者做事,但你这么容易被找到,应该属于前者,你的傲骨大概被你吃了。”
男子精心筹划了这么久的事,被少年郎分析得透彻,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连心带身体凉得彻底。
他看着前面姿态华贵的人,知晓这些人不是简单的人物,不过他并不打算承认,昂起脖子正开口时,那个不知死活的少年又开口了,嘴唇张了张,听不大清楚。
安阳凑到奕清欢耳边,低声道:“其实春来秋往的戏园子主人想必心思也是不正,不过都是些小虾米,应该顺藤摸瓜才好。”
说完‘悄悄话’,安阳直起身子,看着男子浅浅笑道:“既然先生想要引人注意,不如向陛下举荐此人,赏个近卿的官职,文采了得,想必不会辜负圣意。”
男子听完这些话,兴奋得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立即低眉顺眼,想要自荐,说些悦耳的话,可少年已经跨出屋门了,只留下细碎的脚步声。
奕清欢知道安阳生气了,赌气的模样甚是好玩,只是这番话让人心惊,安阳的眼力确实高于她们。
其实在世人看来,年轻的女帝并不可怕,不过是柔弱的女子,依仗的不过是江北的军权和文帝皇后的身份,朝中局势不稳,她不敢胡作非杀尽天下想还政于楚的人,重蹈当年的□□。
奕清欢执起茶盏,笑容浅淡,干净之中透着清澈与冷冽,说出来的话分外柔和,“先生这出戏很精彩,只是朕觉得有些地方不好,可以改一改,不知先生可愿意。”
凌州城内,可自称‘朕’的人只有君主了。男子吓得两腿发软,磕在地上,懊悔不已,不该将自己暴露在戏园子里,招来杀身之祸。
女帝将茶盏置于一旁,沉稳温和,“先生无需跪朕,朕也与你一样曾是旧楚的臣民,不知能不能改戏本,先生文采好,朕的人若擅意改动,只怕会糟蹋了这出戏,你若愿意,朕会安排一个合适的官职。”
男子踌躇了半晌,方想抬眼瞧一瞧,就被一旁侍卫喝止,他品不出女帝的弦外之音,只好言道:“草民心中念的是旧楚,不愿为陛下做不实之事。”
“你既已称朕一声陛下,就代表你心里认定了朕乃是大周的君主,朕让你改的都是实情,不会强人所难的,大周的官职好做,可也得看你的诚心。”
奕清欢起身,朝着苏合扬起下巴,自己先带人出了春来秋往。
男子悚然一惊,看着女帝消失的方向,他编出这出戏,曲词为他所写,可剧情不过是他人口述,他铭记于心,脑中汇成一出出画面,再加以润笔,并未引经据典。
这让他改,不知改哪处啊……
苏合观他一眼,命人奉上纸笔,略微提醒他:“陛下从未给小殿下下毒,这是此一……”
小小的雅间被人严密注视,女帝踏出了戏园子,左右观看了半晌,并未看到安阳的人影。
她立在街上,远远地观望着行人,目光深邃幽静,直到一抹熟悉的影子从远处蹦蹦跳跳而来,才微微松下紧绷的神经。
安阳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糖糕,眸色不见忧愁,嬉笑道:“这里的糖糕有些甜,心情若是不好,可以吃一些,心苦嘴甜,也很好的。”
奕清欢抬手捋顺了她耳畔的碎发,见她欢喜的小模样,不禁莞尔:“不生我气了?”
安阳闻言,习惯性瞪她一眼,旋即耷拉下脑袋,只给女帝露出饱满的额头,踢了踢脚下的灰尘,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与你生气不值得,浪费体力。”
女帝哭笑不得,见她吃得开心,蓦地想起太医的嘱咐,脸若寒霜,“太医说过你不能吃甜食。”
不待安阳抬首,就‘没收’她油纸包里的糖糕,安阳愣神,她自己吃就算了,真的不该请这个女人吃的。
傻瞪着两眼,奕清欢牵起她的手,往马车走去,不忘哄她:“回去给你做不放糖的糖糕!”
陛下,不放糖的还是糖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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