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荒川送给我两本作品集,这是她听说我要报考美大,特意从家里拿来的。
两本书分别是《现代世界美术全集》中的第五册和第八册,一本是罗丹的,另一本是梵高的。作品集的封皮是用纸板做的,里面的图片都是彩印的,拿在手里很厚重。出版日期是1971年11月25日,居然是三十年前出版的,虽然保存得很好,但书体表面仍然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已经斑驳不堪了。想来它们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大,应该是荒川年轻时所买,或是朋友赠送,或是父母留下的吧。我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本平摊在桌上,书的扉页上赫然写着“to.20,2001”。是荒川的赠言,这让我更加感到它的贵重,宛如在和一位长者促膝而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书缘吧。
浏览完作品集,我从书桌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蓝皮册,这是昨天从学校借来的《2000年度国·私立大学报考信息指南》。册子里收录了全国都道府县的大学报考信息,虽说刚刚借来不久,却已经翻阅多遍了。身旁的金天洋今天看来困倦不堪,从他来了之后就一直伏桌而睡,已经睡了小半个上午了,课间休息时的嘈杂声吵醒了他,这会儿他睡眼惺忪,正拄着下巴,倚在桌上发怔,显然还没从困倦中解脱出来。我从洗手间回来时,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翻看桌上的蓝皮册。
“你总算醒了,也就是荒川的课吧。换作外村的话,早把你叫起来回答问题了。”
“这书哪来的?”金天洋没有回应我的话,指着报考指南反问道。
“在图书室借的,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学校。”我说。
“找到了吗?”
“还没呢,哪儿有那么容易。”一听到有人问我报考的事,刚才的好心情竟一时消退了。
“我当然是打算考美大了,至于哪所学校还没定,目前正纠结于国立还是私立呢。”我满是茫然的叹息,自顾自地说道。
金天洋好像没听到似的,仍面无表情地翻着报考指南,弄得纸页唰唰作响。
“你不是也打算考学吗?”我问。
“嗯?呃,可惜我没有专业,要是能考个一般的经济大学,我就满足了。”他合上蓝皮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报考经济专业,这应该是大多数考生们的选择。
“距离报考还有两个多月呢,慢慢来,以你的日语能力,应该没问题的。”我一直觉得金天洋的口语要比自己强很多。
“有自己喜欢的专业,还能为之去努力,真是挺不错的。”金天洋拄着下巴凝望着天花板,一脸羡慕地说道。
“还不知能不能考上呢。”说着,我也托起下巴,一脸迷茫地望向天花板。
上课铃声响起时,荒川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嘈杂的教室顷刻间安静下来。我将蓝皮册塞进书桌,寻思着金天洋的困惑,报考大学的意义何在,不单是他,或许班上好多人都有同样的困惑。对于没有特长的这群年轻人来说,选择专业确实令人头痛,因为很少有人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选择到适合的、学有所用的、具有一定拓展性的专业。如果不是自己喜好的,仅仅是为了考学本身,或为了文凭去攻读的话,其背后的意义就变得似有若无起来。然而,“学有所用”在现实面前已经支撑不起它原有的含义,为能够留在日本或是拿到大学文凭,又有多少人要去面对“学而无用且学之”的现实。大学就像一个风向标,选对了专业,对接下来如何走好在日本的路,一定会起到引领和指导的作用。想到这里便觉得金天洋对自己的那份羡慕也不无道理。
中午放学时分,舒曼慢腾腾地走在回家路上,她的左膝盖处缠着一小条绷带,显得很是可怜。
“你的腿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
“真是倒霉,今早送报时被个小家伙吓到了,连人带车摔了一大跤。”
半个月前,舒曼的阿姨在家门口为她找了一份送报的工作。虽说只送早报,工作量也不算大,但对于一个女孩来说,还是感觉艰辛了些。
“小家伙?那是什么啊?”
“天刚蒙蒙亮时,我正迷糊着呢,突然不知从哪儿蹿出个黑影,我一时惊慌,一个急刹车,结果就摔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露在裙摆下的膝盖,一脸神秘地问道,“你猜那黑影是什么?”
“不会是猫吧?”
“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情我都屡见不鲜了,好多人在最初送报时,为了躲避突然间蹿出来的野猫,结果自己狠狠地摔了一跤,而且人家骑的还是摩托呢。我也常会遇到这样的事,不过心里有所准备,也就见怪不惊了。”
“这该死的野猫。”舒曼憎恶地咬着嘴唇道。
“我也常会遇到些糗事,我的客户里有一个老太太,她和她年迈的母亲住在一片竹林里,去年母亲过世后,她就一个人住了。给她送报很麻烦,得步行穿过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条约20米长,一人宽的小径,小径两旁尽是探出来的竹叶,半夜显得格外阴森。到了夏天,蜘蛛就会在小径两旁的竹叶间织网,我经常被看不见的蛛网罩住脸,非常恶心。现在我一走到那里就会弯下腰或用报纸挡住脸,也就不会有问题了。”
“深居在竹林里的老人,怎么感觉那么神秘,甚至有点儿诡异呢。”
“除了诡异还有恐怖的。在我的区域里,有两栋公寓,每晚送这里时都要途径一片墓园,每次经过时,我都不免要去看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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