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暑假的一个星期日,我穿上西装,如约前去进藤所在的教会做礼拜。
一段时间里,进藤经常为我描述教会是怎样的机构,那里的环境如何温馨、祥乐,她就像大家庭一样,来至各国的人都为同一信仰走到一起,大家都是友善的、热情的、虔诚的,融入到这样的团体中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等等。在他的不断煽动下,最终我还是决定随他去教会走走。
周日的电车里尽是老人、主妇和孩子的身影,人不算多,很是轻松、惬意,充满了假日里独有的氛围,在他们当中,偶尔也会看见几个白领职员,他们一如往常,或翻看漫画周刊,或摆弄着手机,一脸缄默。
我靠在座椅里,双臂交叉在胸前,从教堂想到了中世纪,从中世纪想到了圣经,又从圣经想到了进藤,想到了他在学校的境遇以及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此时我终于意识到那就是所谓的“欺侮”,一种对弱者反复进行心理或**上的攻击,使对方遭受莫大痛苦的行为。在日本,“欺侮现象”时常发生在学校,尤其在高中,学生因遭受同学的欺负侮弄而产生对学校和社会的失望感,最后以自杀方式了结生命的骇人案例时常在电视上被播报,此问题早已成为日本普遍的社会问题而备受舆论的强烈批判,“欺侮”这个名词也随之成为日本特指在学校中发生的该种行为的专有词汇。没想到在大学也会出现“欺侮现象”,而且就发生在我身边。
进藤的境遇让我同情,我不敢想象作为外国人的我,如果在班里遭受同学们的欺侮,我又会怎样去看待和面对。在我看来,外国学生在异国受到同校学生的冷遇也不足为奇,一直把自己看做外人的我也因此刻意与老师、同学保持一定距离,但让我感到庆幸的是除了二年级的加藤和三年级的笠原之外,其他人对我都非常的友好,丝毫让我感受不到隔阂,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都能认真、热情地听我说话,帮我解决问题。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同为日本人的进藤要饱受同班同学的排挤,难道是因为他曾辍学,或是他性格古怪,是他做了什么难以被原谅的错事,还是他的长相让人看了就心生厌恶,这种来自精神上的孤立是很残酷的,为什么二年级的都要这样对待他。我甚至想问问他有关这一切,可转念一想,这有可能对他是一种无心的伤害,看来这种事情本不是我这个外国人能干预解决的。
用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到了中央区的日本桥。
进藤所说的教会就在一丁目的高岛屋一带,穿过高岛屋西南侧的一条小马路,在第一个交叉口的街角处,一座七层高的蓝色玻璃墙体的建筑呈现在眼前。楼前聚满了人,人群里,进藤一身笔挺的西装,正站在入口的台阶上和几个人谈论着什么,见我来了便热情上前招呼。
教会设在大楼的第三层,并非我所想象的独立教堂。如果教会活动能够设在那种中世纪的哥特式教堂里就气派多了,即便是那种现代风格的新式教堂也不错。我把自己的异想告诉进藤,他听后对我认真地说:“只要心中有主,场所并不重要。”
九点五十四分,我随进藤一行人已经坐在了礼拜堂的坐席上,此时,前来做礼拜的信徒和慕道友还在陆陆续续走进会场,礼堂入口处仍有负责接待的教会人员在忙碌。我坐在椅子里向四下张望,这个礼拜堂就像一个宽敞的会议室,足有二百平米的面积,室内一侧铺着宽敞的地台,即圣台。圣台正中放置一个肃穆的讲坛,讲坛前的木几上摆着鲜花、蜡烛、盘子和杯子,背景墙上高悬洁白的大十字架。讲坛一侧有钢琴,用于祷告或唱歌时进行伴奏。地台下设有三组听众坐席,坐席是普通的折叠椅,进藤和几个教徒坐在中间那组坐席上,他已经是正式的基督教徒了,而我作为慕道友被安排在左侧前几排的位置上。
准十点钟,礼拜正式开始,一个体型微胖,身穿教服,带着黑框眼镜,一脸白净的中年牧师登上讲坛。他手持银色十字架,面色庄严,站定后先向大家寒暄了几句,大概意思是本教会承蒙各位同仁抬爱和支持,让我们与主同在。然后他翻开讲坛上的圣经开始大声诵读,读经时间并不长,结束之后便是唱诗班入场,这些人身穿白袍,呼呼啦啦地走上圣台,规矩地站立在讲坛的一侧。待稍作安静后,钢琴声起,在座的所有人都起立,随着唱诗班一起唱赞美诗。我不懂怎么唱,只能随着旋律哼唱,这的确是非常美妙动人的旋律,能让人联想到爱、献身、救赎这样的词汇。
不多久,赞美环节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中结束。接下来进入证道时间,所谓证道是指牧师以圣经为依据,求证道理,解明所要讲的内容。“证”即求证之意,“道”则指圣经上的“话”,即耶稣。对于证道的通俗理解就是讲明圣经上的话语何以成为真理。证道的环节很重要,它是整个礼拜的中心内容,牧师的声音阴阳顿戳,响彻全堂,他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欢快,时而悲痛,活像个演说家。我侧头瞥向进藤,此时的他正双手合十紧握,时而闭眼聆听,时而注目仰望,一副虔诚且敬畏的模样。
证道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牧师不再说话了,他静静地立在讲坛上,双手合十,此时已进入最后的祈祷环节。祈祷结束后,整个礼拜落下帷幕。
大挂钟的指针已指向正午十二点,接下来是进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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