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年末,此时朝日报店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人员调动。
据杨赞透露,前不久所长上杉去朝日总部开会,会上传达了新一年的工作部署,要求朝日旗下的每个报店都要严格完成总部布置的工作量,如达不到客户指标,该报店将被合并。看来读卖报[读卖报纸和朝日报纸并称为日本全国性的两大报纸。]与日俱增的订阅量给朝日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所在的武藏村山店的人员调动是从十二月的月初开始的。中岛不知从哪里招来六个专门负责签订合同的契约员,开始对武藏村山地区的客户逐一进行合同签订,也就是想方设法把读卖报的客户拉到朝日报这边。当然对于订阅朝日报的客户,报店这边也不惜呈上丰厚的礼品,诸如日常生活用品的精装礼包、盒装洗衣粉、料理油等,最受欢迎的当属啤酒卷。一般对于不好沟通的客户,啤酒卷就是签约员们的杀手锏,拿出一打啤酒卷,再顽固的客户也不怕他拒订报纸。当然,啤酒卷的费用支出是昂贵的,如果不用啤酒卷还能签下半年到一年的契约,那不是遇上好说话的客户,就是签约员的手段高明。此外,人员的工作量也出现了很大变动,要求目前负责自己区域的配送员,除了配送报纸外,还要承担起所在区域的报费及老客户的合同续签任务。也就是说不仅要送报,月底的报费还要自己去收,并且要及时与合同到期的老客户签订新的订阅合同,以免出现客户流失。
工作量骤然增加,员工里不免有抱怨的声音出现,长泽就是其中之一。作为单身大叔,他的想法并不奇怪,十几年前,他因公司倒闭而失业,从此一蹶不振,妻子继而离去,儿子如今也已长大独立,对他来说单单送报就已经很辛苦了,工资够自己日常开销即可,反正也是孤家寡人,又不想积攒那么多钱,没必要去做配送以外的差事。可新来的小岛的想法与长泽截然不同,他四十多岁,老婆孩子都等着他养家。男人能多赚钱才能博得老婆的认可,免得被骂无能,比起男人的尊严,就算工作累死也心甘情愿。
的确,对于长泽和小岛这代人来说,经历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经济增长期,也曾干劲十足地驰骋在职场上,并引以自豪过。在那个年代,诸如配送报纸这样的工作,只要稍微讲究一点儿体面的人都不会去做,只有学生和年轻人才会考虑作为零工去送报,赚点不痛不痒的零花钱。然而,斗转星移,如今已不是过去的年代,多少人无法逃脱经济负增长的漩涡,又有多少人面临失业的厄运。现在找个像样的工作太难了,这群人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竞争什么,能够有送报的工作,已经别无挑剔了。
面临工作上的调动,土屋这个年过六旬的老头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他已经没有气力再去从事送报这种体力兼脑力的工作,但他也不想就这么全身而退,他还有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小狗需要喂养,他还想多吃几顿上品的生鱼片,多喝几口上品的烧酒,也许沦落为契约员对这个老头儿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有些人或许还有选择的余地,可对二十几岁的奥津来说,恐怕没有选择。中岛已经决定把他辞掉了,上杉对此事也没多加过问。奥津先天智障,口齿不利,骑车送报的差事他还勉强应付过来。他和他亲爱的祖母住在一起,他喜欢啤酒,休息日里常常喝得烂醉。有一次醉得找不到家,半夜去敲长泽家的门,长泽只好留他住宿,结果那一夜他尿了长泽的床。报店出于同情,才把奥津留到至今。可这次工作变动显然来得不是时候,报店已经无法再收留他,面对严峻的现实,他没有延缓的余地,只能选择离开。没人有闲心会去担心奥津之后的工作,换个工作也许是新的开始,可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然而,对于一瘸一拐的佐佐木来说,似乎并未受到丝毫影响。他骨瘦如柴,右腿微瘸,整天一副邋遢的样子,他的头发又油又脏,身上总是散发着酸臭,好像从不洗澡一样。他总是一种衣着,即便脏了也不见更换,活像个肮脏的流浪汉,他从不会在意旁人对他的品评,很难想象他老婆是如何忍耐他这幅德行的。即便这样的怪人,却是店里的当家军师,他在报店的年头最长,平时寡言少语,工作态度一丝不苟,工作能力更是无人可及。武藏村山市十三个区的地形和报纸分布情况他都了然于心,如果有谁生病或告假,他都能代替配送,而且对统计工作也很在行,一直扮演着多面手的角色。佐佐木内敛低调的性格和超常的工作能力,使他在员工中留下了极高的威信。瘦弱的身体和轻微的腿疾并未给他的工作带来丝毫不便,也许是意志一直在支撑着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比起他对身体缺陷的克服,工作上的变动或许根本微不足道吧。
此时,店里来了一个叫久木春辉的年轻人,他看似比我年长几岁,听杨赞说他是阳子的外甥,以前高校放假期间,曾一度来这里帮忙过,时隔几年,他这回是替代奥津来这里工作的,因为以前有过送报的经验,便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状况。久木春辉自然不算是新人,店里的人都叫他阿辉。作为老板娘的外甥,辉总算是自家亲戚,他和英树、英雄一样,除了配送,从不接管额外的工作。
经过一个多月的摩托配送,此时的我已经完全适应了,每天感受着驾车的便捷和轻松,之前的压力自然得到很大的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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