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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当真会下雪吗?”
月佼与纪向真合力搬了一张书桌, 小心翼翼安置在廊下避风处。
红云谷地处东南山间,终年温暖潮湿,与京城的气候全然不同,几十年也未见得能下一场雪。
月佼是从未见过雪的,因此她自进京那日起便对下雪这件事万般期待。
重活一世, 她总愿将前世没有见识过的事都经历一遍。
“这我哪儿说得准, ”纪向真拍拍手,叉腰调侃道,“诶, 你不是妖女吗?你掐指算算啊。”
月佼白他一眼,回身进屋去往小手炉中添了炭火,才又小步跑了出来, 在廊下的书桌前端端正正坐下,支着下巴歪头笑望着院中几株盛放的红梅。
这间宅子是月佼进京后赁下的,位于京城西边的弦歌巷。
不过是独门的一座两层合院,可月佼一人独居倒是绰绰有余。
当初她随商行的伙计也看过好几处宅子,这宅子并非其中最便宜的,可她打从站在门外看着第一眼, 就觉宅这子外俊内秀,甚合心意。
正房为平顶, 前有木构披檐,柱廊上复瓦屋顶;明柱有方月普栏荷叶,欠板雀替和挂落;砖花栏女儿墙、院中扶疏花木……当真是小却精致,随意哪一处都叫她越看越喜欢。
她在京中也不认识旁人,又不舍再破费雇洒扫仆从,一切只能自己动手打点。严怀朗自回京后似是忙得不可开交,本说从家中遣几个人来供她差使,却被她婉言谢绝,于是纪向真便每日主动过来帮着她些。
到今日总算一切妥当,窗明几净,诸事规整,这才一起搬了书桌在廊下烤火看书。
一阵风过,卷起寒梅的馥郁芬芳扑鼻而来,带着凛冽的凉意。
月佼赶忙裹紧了身上的雪披,又总觉得后脖颈进着凉风,索性将雪披上外翻的兔绒大领竖在脑后挡风。
对座的纪向真侧倾过身,拿长铜钩将一旁碳盆上煨烤着蜜桔轻轻翻了翻,口中笑道:“你说你这是个什么毛病?明明怕冷,又非要将书桌搬出来,看待会儿不把你冻成个傻冰瓜。”
雅山纪氏在京中有分舵,往常纪向真在京中时,成日被掌事师兄盯着在自家宅中读书习武,只在严怀朗得闲时去他府上听训。
这趟回来后,借着“照应月佼这个有救命之恩的新朋友”的由头,他总算能每日出门透透风了。
他与月佼年岁相近,有救命之恩在前,又加之月余同路同读的交情,便就混得熟络了。对他来说,每日过来与月佼一起读书,偶尔打打闹闹,怎么也好过在分舵里独自对着书房四壁,宛如坐牢。
而月佼现下也没有别的伙伴,在京中相熟的人除了严怀朗也就是纪向真,因此也是很欢迎他每日过来作伴同读的。
“你才傻,那本《广域贤文》都读多久了,还在第一卷。”月佼笑哼一声,低头开始看书,顺势抱紧了怀中的小手炉,将身上的雪披拢得密不透风。
纪向真一边伸手烤火,一边盯着书页,口中啧啧不已:“真是见鬼了,你一个还在读《鉴略》的人,居然嘲笑我这个读《广域贤文》的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
《鉴略》共七卷,以韵文加注解概述大缙通史,侧重记述军、政大事,及国家兴亡、朝代更替。
不怪纪向真嗤笑,此书简洁扼要,易诵易读……是一本蒙学读物,通常都是小孩子时便学过的。
其实月佼幼年时跟着祖父也学过一些,但只是凭祖父凭记忆零星口述,因此学得算是缺胳膊少腿儿、乱七八糟。眼下她手中这一套《鉴略》,还是严怀朗借给她的。
被纪向真暗嘲读小孩子书,月佼也不生气,只是斗志昂扬地抬起下巴俾睨他:“严怀朗说了,我比你聪明,也比你专心,读书比你快许多,你看我这都读到第六卷了!你等着吧,不多久我就赶上你的。”
纪向真也不服输地抬了下巴给她俾睨回去:“怕你啊?你在用功,我也没偷懒啊。”
监察司的点招定在明年的二月初八,距此时已只有两个多月。这短短的光景,对已精心准备近一年的纪向真来说倒还好,可对需从头捋起的月佼来说却要将旁人学好几年的东西全过一遍。
好在她并非全无底子,只是根基太乱,眼下要做的是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捋顺就好。
两人各自埋头苦读,好半晌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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