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想唱,更想跳,更想把一切陈规陋习抛进垃圾堆里。她用笤帚扫掉了丧葬的祭
奠品,扫掉了一堆堆破烂,扫掉了角落里成年累月堆积起来的迷信用具。出于对乌
苏娜的感激,她留下了一件东西,那就是挂在客厅里的雷麦黛丝的照片。“啊唷,
真逗人,”她这样喊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十四岁的姑妈!”一个泥瓦匠
告诉她,这座房子里全是妖怪,要赶走它们只有找到它们埋藏的金银财宝才行。她
笑着回答说,男人不该相信迷信。她那么天真、洒脱,那么大方、时新,使奥雷连
诺·布恩蒂亚见她过来便感到手足无措。“啊唷!啊唷!”她双臂张开,快活地叫
道。“看看我的小鬼头是怎么长大的!”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在她随身带来的
手提留声机上放了一张唱片,打算教他跳最新式的舞。她叫他换下奥雷连诺上校传
给他的脏裤子,送给他一些颜s鲜艳的衬衫和两s皮鞋,如果他在梅尔加德斯的房
间里呆久了,她就把他推到街上去。
她象乌苏娜一样活泼、纤小、难以驾驭,并且几乎同俏姑娘雷麦黛丝同样漂亮
和诱人。她有一种能够预测时尚的罕见本能。当她从邮件里收到最新式的时装图片
时,旁人不得不赞赏她亲自设计的式样:她用阿玛兰塔的老式脚踏缝纫机缝制的衣
服和图片上的完全一样。她订阅了欧洲出版的所有时装杂志、美术刊物、大众音乐
评论,她经常只要瞟上一眼,便知道世界万物正按照她的想象发展变化,具有这种
气质的女人,居然要回到这个满是灰尘、热得要命的死镇上来,真是不可理解,何
况她有一个殷实的丈夫,钱多得足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生活,而且他对她很有感情
,甘心让她牵着丝带到处走。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准备久居的意思更加明显,因为
她的计划是长远的,她的打算就是在马孔多寻求舒适的生活以安度晚年。金丝雀笼
子表明她的决定不是突然的。她想起了母亲在一封信里告诉过她关于捕杀鸟类的事
情,就把动身的时间推迟了几个月,直到发现了停泊在幸福岛的一只轮船。她在岛
上挑选了二十五对最好的金丝雀,这样她就可以使马孔多的天空又有飞鸟生存了。
这是她无数次失败中最可悲的一次。鸟儿繁殖以后,阿玛兰塔·乌苏娜却把它们一
对对地放出去;鸟儿们获得了自由,便立即从小镇飞走了。她想用乌苏娜第一次重
建房子时所做的鸟笼来唤起鸟儿们的感情,可是没有成功。她又在杏树上用芦草编
织了鸟巢,在巢顶撒上鸟食,引诱笼中的鸟儿唱歌,想借它们的歌声劝阻那些飞出
笼子的鸟儿不要远走高飞,但也失败了,因为鸟儿一有机会展开翅膀,便在空中兜
一个圈子,辨别了一下幸福岛的方向,飞去了。
回来一年之后,阿玛兰塔·乌苏娜虽然没有结j什么朋友,也没有举行任何宴
会,但她仍然相信,要拯救这个灾难深重的村镇是办得到的。她的丈夫加斯东怕冒
犯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从他走下火车的那个决定命运的下午起,他就觉得妻子的
决心是怀乡病引起的。他肯定她迟早会在现实生活中遭到挫折。他不肯花点功夫安
装自行车,却在泥瓦匠们搅乱的蜘蛛网里寻找最大的卵。他用指甲弄破这些卵,花
费几个小时在放大镜下面观察钻出来的小蜘蛛。后来,他想到阿玛兰塔·乌苏娜正
在继续她的修缮工作,双手不得空闲,他才决定安装那辆前轮比后lún_dà得多的漂亮
自行车。他还努力捕捉本地所能找到的每一种昆虫,给它们治病。他把昆虫放在果
酱瓶里,送给列r(比利时城名。)大学教自然史的老师:尽管当时他的主
要职务是飞行员,但他曾在那个大学里学过昆虫学的高年级课程。他骑自行车时总
要穿上杂技师的紧身衣,套上华丽而俗气的袜子,戴上福尔摩斯式的帽子;但他步
行的时候,却穿一尘不染的亚麻布西服,脚登白s鞋子,打一个丝领结,戴一顶硬
草帽,手里还握一根柳木手杖。他的浅s眼睛突出了他水手的容貌,小胡子柔软齐
整,活象松鼠皮。他虽然比妻子起码大十五岁,可是他的机敏和果决却能使她感到
愉快。他具有一个好丈夫必备的气质,这就弥补了年龄上的差异。其实人们看到他
已经四十来岁了,还保持着谨小慎微的习惯,脖子上系着丝带,骑着马戏团用的自
行车,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和妻子之间曾经有过狂热的爱情生活,而且在最不适宜的
或者情绪冲动的场合,他俩还会象刚开始恋爱时那样顺从彼此的需要,g出有伤风
化的事来;随着时光的消逝,经过越来越多不寻常的事情的磨炼,他俩之间的这种
激情就变得更加深沉和炽热了。加斯东不仅是个具有无穷智慧和想象力的狂热的情
人,或许还是这样一名驾驶员,为了求得紫罗兰地里的片刻欢乐,他宁愿紧急着陆
,几乎使自己和爱人丧命也在所不惜。
他俩是在认识两年以后结婚的,当时他驾驶着运动用的双翼飞机在阿玛兰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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