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才能逼我去追查澜沧党。”
沈鸿儒笑起来,也承认不讳,“满朝文武,能做得了这件事的,唯有你段崇一个。如果换作从前,我不必对你欺瞒,可现如今你已有了家室,必定不会答应插手此事。”
澜沧党势力最盛之时,在朝中只手遮天、议定国政,沈鸿儒想在文武百官当中找到一把刀堪比登天之难。唯有段崇,且是刚刚入朝堂的段崇,才敢能持龙蟠令铲绝“十殿阎罗”,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勇,毫无顾忌,一往无前。
可现如今的段崇却有了顾虑,他有六扇门,最重要的会,他有了傅成璧。
段崇收回手,挺身摩挲着指尖的鲜血,一字一句地说:“沈鸿儒,你我的交情到此为止。”他抽出骄霜,一剑割断袍袂,继续道:“幕后之人,我不会放过,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差点杀了明月。”
傅成璧受伤一事,并不是甚么秘密。在养伤的期间,沈鸿儒就听说了……那时他就料到会有今日,段崇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郡主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他真敢直接对郡主下手。”沈鸿儒这番话诚恳真心,带着极深的歉疚。
段崇却不领情,“你以为他不敢?!”
他一下揪住沈鸿儒的领口,力道之狠与病躯之轻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似乎能将沈鸿儒从轮椅中拎起来,且不费吹灰之力。
“你可知道,柯宗山不仅仅是柯宗山,他还是鹰狩!……沈相是知道千机门的,今日落网之人就是他手底下的鹰犬,你以为严刑拷打就能从他口中撬出东西?这种人将鹰狩视为神祇,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最高的虔诚!”
沈鸿儒轻轻拧起了眉。
“这种人,如何不敢?那天她差点就死了!”段崇双眸喷火,咬牙切齿,“她要是死了,我不会让你好活!”
沈鸿儒疲倦地抬起眼,扯开苍白的笑容,“当年新政失败后,我本就没有好活过。眼下又还能活多久?反正一只脚已经陷在棺材里了……柯宗山是回来报仇的,但这次本相不会再让他毁了新政。”
“新政福泽万代,你沈鸿儒名字会如愿刻在史册上,流芳百世。可你没有赢。”
柯宗山不仅仅毁了新政,还用仇恨毁了沈鸿儒。
段崇松手将他撂下,收剑,掸了掸袖上的灰尘,大步向门口迈去。
沈鸿儒窝在轮椅当中,胸上伤口氤氲出大片鲜血出来,可他只低着头。许久,才低哑了一句,“克难起刀的那一刻,我也想一死了之的……”
身为父亲,他死不足惜;可身为大周宰相,他绝不能抱恨黄泉。
第136章 偿还
傅成璧拢着手在外打望, 她未离得太远, 身后还站着杨世忠和华英,以及那位送沈鸿儒来得小厮。杨世忠约莫能听见房中在争吵,心急火燎地拎着小厮问话。
小厮知道他们能信得过,也答,但是答得不多。
傅成璧从他口中知道,当日进到品香楼雅阁中的人的确是沈鸿儒无疑, 事先吩咐下的人都冒着雨贴在窗外等候,等候沈鸿儒发放指令。
沈鸿儒打帘子进来时, 见吴钩已经坐在丰盛的酒菜前。他起身作揖行礼, 唤道“先生”。
面对吴钩, 他心突突地跳。
吴钩生得身材修长,沦落农户并非磨去他幼年养成的斯文,浮白载笔,举手投足皆有雅量。沈鸿儒恨自己明事理, 他比谁都明白, 如今的吴钩再好, 与他也没有甚么关系。
吴大佑应当并未亏待他,甚至愿意举家供一个养子读书。
席间, 沈鸿儒问起故事。吴钩并不忌讳,似乎嫌伤他不够,将往日里家中父母恩爱的小事也同沈鸿儒说。
唐氏时有恶疾,逢春秋换季时咳嗽,沈鸿儒知道她故来就有此病, 每每都用珍药养着,但总养不好。嫁给吴大佑之后,唐氏头一年犯病,比往年任何一次都厉害。吴大佑见她咳嗽不止,立即请了大夫来看,一来二去自然费了不少银子。
吴家家中很不满,嫌唐氏既不能下地干活,又生了一身富贵病,打量着要帮吴大佑休弃于她。
唐氏卧病,姑嫂带着一干小儿就来哭闹;吴钩同她们争执,却被关在里屋,不得出来。唐氏温婉有才气,可不曾学过吵架,哪里能比得她们嘴皮子厉害?见儿子被欺负,只会咳哭不止,到最后吐出大口血来,才吓得那些人纷然离去。
吴大佑为着她的病奔波一天,夜间回来见唐氏已去了半条命,听邻居讲清缘由,当即大怒。他拎着白刀出去,拎着血刀回来,许是伤了人,恐吓一番,之后,他们再不敢来,与之也再无交往。
吴大佑费尽心思养她三年,每每发病时必前后不离地照顾,病情一年比一年好,到隔年迎春,再不见她咳嗽。
吴钩说:“本来那病要治也不难,就是在药理上费心了些,早午晚三帖药都不同。爹愿意花工夫和心思,我娘也就好了。”
他话语温润,可黑眸子里潜着冷笑,说罢仍继续谈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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