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你是博陵崔氏,此崔,可是那个五姓七家的崔?我们为何不去博陵,反而要来祁陵?”
“祁陵崔家啊...”他的喟叹散在风中。
马车没有进祁陵城,沿着城外的一条官道缓缓行了许久,日暮时分终于在一处山坳处见到一座摇摇欲坠的宗祠。
那斑驳古旧宗祠门牌立于茵茵荒草之中,镌金大字已被蛛丝结的黯淡破败,比人高的草丛中随处可见粉碎如泥的塑像,他背着手,轻蔑的踢开脚下的一块圆石,那石头骨碌碌的滚进草深处,掩埋在翠色之下。
我看的真切,那是一尊小弥勒佛的头颅,模糊的脸上已是划痕累累,却依稀能看出那眉目栩栩如生的雕工。这里,从脚下到宗祠的短短一段距离,居然堆积着难以计数的佛像碎片,在经年的风雨中塌成了泥山土堆,连绵着拔高了地势。
这实在太过诡异,满地残留的陶土脱了金绘彩饰,显露出一种狰狞的形态来,这不止像一个佛像的废墟,倒像一个断体残肢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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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
“这是我家祭祠,荒芜多年,如今尽成鼠兔之窟。”他侧首,脸色半明半暗的掩在暮色里,一双黑漆漆的眼里满是阴翳。
我已惊诧的无法言语,他却有种诡异的平静和漠然,仿佛对此残景早已熟稔于心,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去。
“这都是遗弃的佛龛啊....”我呐呐道。
“嗯。”他轻飘飘的回道,“今人尊道,这些不过都是以前破玩意罢了。”
宗祠的门黏了层层蛛丝,门枢已然蠹的厉害,在他的推动下发出一声悠长尖锐的吱嘎声,半掩的门突然窜出一只灰溜溜的小兽,吱吱的扑进草丛里。
引入眼帘的是一片蓬蒿之景,满地狼藉的碎石朽木和灰蒙蒙的旧尘浮土,他脚尖踢着一樽破旧的烛台撞在长檠柱上,我默默的环视下四周,这不像祠堂,也不像家庙,倒像是一座佛堂的正殿。
拭袖抹开墙上的一块厚灰,倒露出一小块极其鲜艳的红色,好像是一尊结跏跌坐的佛,拭去的那块正是佛身下的莲座,朱砂填的色彩历久弥新,在灰蒙蒙的屋子里鲜艳的太过诡异。
“为什么都是佛啊...”我仰头盯着那模糊的画像,摇头喃喃自语,“为什么...”
我知前朝尊佛,皇帝中十之七八皆尊国师,兴修寺院、广蓄僧侣,甚至于舍身入寺寄挂,因此前朝后宫皆供养舍利,王公士民瞻奉舍施,天下佛事极为鼎盛,寺院兰若数不胜数,宫中女眷为博圣宠,多爱出家为比丘尼,朝臣以论佛道法为才学,军队中甚至出现僧军这样的军队,也因为广占良田为寺,僧侣供养过度,赋税过重等原因导致了后期的百姓叛乱,自高祖建朝,佛法依旧久占民心,高祖不敢大肆灭佛,一直缓行抑佛扬道之法,借此逐步削弱佛教在朝野仕民中的影响,但这满地的乱象,还有沿路废弃的佛龛,却隐隐透着股古怪。
“为什么祁陵的佛龛比别处的多的多...”我望向他,“整个汴梁都不及祁陵一处的佛像多...为什么全都堆积在这儿?”
他唇角浮现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我盯着他的无可分辨的神色,心里头疑窦如云:“如意....”
宫里头的内侍,多半是穷苦无依或者是罪臣之后才被迫入宫,他一直道他的过往与他人无不同,我亦明明白白记得,刑部的卷宗中并未有他入宫那年任何罪臣家眷入宫,在这满地残像中,我才浮起一个想法,他,究竟是谁?
他捉住我的手,低头在我手腕骨上摩挲良久,长长的睫掩住他的眼神,他寂寥道:“走吧。”
正殿后是大片茂林修竹,草木葳蕤叶鸣细细,他带我穿梭其中蜿蜒而行,不知多久,转过一屏峦嶂后突然现出一条的青石阶梯逶迤而上,两侧皆植松柏,如今已是参天荫蔚拱卫成云,忽略掉那些石缝裂罅中蓬勃生长的野草和满地枯枝腐叶,映着清朗的暮色,倒有一种此径通云端,寻仙访道的幽深之感。
他仰头深深的望了一眼,而后缓缓于我道:“上面是我家族墓。”
能占山为墓者,非王族即望宗,我咽下满心惊诧,颦眉道:“我从未听说过...祁陵有过如此显赫的王爵和郡望...”
“知道的人,大概都死了吧....”他轻声道。
靴履踩在枯枝上有轻微的脆音,他拉着我拾级而上。
“我听说...前朝皇帝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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