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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南宫钰两个人,与自己这样一个出身倡馆、供人狎玩的伎子何干?
邵峰原本柔缓的神色渐渐转寒,恢复一脸清冷。他解散一头墨发,任它们在枕上放肆,只留下一只手松松环着郑思霏的肩,自顾自地调息练功。
总算将略显不顺的气息调匀後,邵峰闭目,自嘲低笑:「真是对不住,这回你身边的人,可不叫南宫钰。」
几个呼吸转折间,邵峰内心已打定主意,等到郑思霏好了以後,他与她,往後再也不要有任何牵扯:两个本就该身处不同世界的人,一旦继续牵扯不清,对她必定不利;而对他自己而言,怕也只是徒增烦忧罢了!
更何况,过去几日与思霏的相处,邵峰一直被她开朗的态度试图保护着,渐渐地,几乎忘了她本就是个脆弱易折的女孩,自己其实才是个男儿郎──他甚至带着一段警戒、半点私心,到现在都没有对郑思霏坦白,不是吗?
他俩的平衡,本就建立在不实的虚伪关系上,又怎能期待这段友谊能长久清澄?不要等到她哪一天自行看破自己的男儿身吧?不要等到哪一天,她连自己的出身都弄得清清楚楚,才疏远他吧?
不知为何,邵峰脑中竟浮现出南宫钰一双高高在上的凤目,鄙夷地斜睨着自己,而郑思霏离自己远远的,只是缩在傲气凌人的南宫钰身侧,清秀的眸子盯着自己,眼神里盛满了难以置信、嫌恶、惊怯……
平静无波的心微荡,邵峰顿时被自己所想像出来的那两对眸光,激出了一丝自尊受损的痛。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什麽君子;娘和师父,从小就教会了他──人生在世,若只因身怀一点才能,就不自量力地想当什麽正人君子,这种「君子」,不但容易受人操控利用、死得早,往往还在不知不觉中祸害人间!
邵峰搂着郑思霏的手臂紧了紧,本来痛苦皱起的眉渐次舒展开来,一点、一点地绽回过去略带邪气的慵懒。
本来,他就从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空城花(1)
卯时未到,邵峰从自律的浅眠中醒觉,郑思霏不再蜷缩,而是规规矩矩地侧身躺好,睡容极甜;邵峰知道被子里够暖,太阳也快要升起,足以支撑她再睡一、两个时辰,便即轻轻滑下床去,阳光尚未完全出现,他又像往日一般,敏锐地感到露寒,於是,顺手自床头抽回自己的外袍,袍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静默的涟漪,轻灵披上自己肩头。
回到自己床边,满怀复杂情绪的邵峰只想出门吹笛,看也不看,凭感觉便伸手去墙上抽笛子,他探出手後才想起,墙上如今是挂着郑思霏的琴!来不及缩回的指尖拨动琴柱,闷在绸缎包裹里的嗡嗡声,一时回荡室内。
郑思霏窸窣翻身,让琴声惊醒,犹带惺忪睡意的声音嘤咛细软,甚是娇嗔:「邵峰,怎麽啦?什麽声音?」
郑思霏毫无防备的声音,一下子又似触动了邵峰的心。邵峰乾脆取下墙上的琴,抱去给郑思霏。「昨日一片混乱,都忘记告诉你,你家人给你送琴来了,山长准你一日假养病,今日你就歇在房里练琴吧。」
郑思霏撑起力气稍微回复的身子,只见晦暗微光的房中,垂发如黑缎的邵峰披着青青学袍,漫步而来,衣袍翻动间,隐约透出雪白的内裳,极是好看,等到邵峰趋近,把琴交到她手上,郑思霏才注意到他的脸色看来也比平日润泽许多,就像那日她撞见邵峰刚服过灵药的样子。
她既讶也喜,情不自禁拉住了邵峰正要退开的手:「邵峰,你师父又送了药来吗?你现在看起来很好!」
邵峰无法控制打从心底泛起的那一股温情,忍不住蹙眉,自嘲一笑。不过就在片刻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就此不再理她,现在他却又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自制力来。
「没有,不过师父晚上会来,送药给你,你再忍一忍。今天把自己锁在房里,别出门,也不用化妆,夫子若问起,我会替你掩饰过去。」
郑思霏膝上摆着琴,抬眼盯着邵峰看,乖巧地点点头。她只觉得邵峰今日的脸色极好,为那副绝色更添了一抹灵动,看得她目不转睛,轻声赞叹:「邵峰,如果你从今以後身子能慢慢好起来,那就太好了!你的相貌这麽美,再加上无病无恙,可真是十全十美。」
十全十美?这个词,永远不可能放在他身上。邵峰脸色一僵,抽回了手:「我该去练笛了。」
郑思霏见状,心里很是诧异,立刻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麽,但怎麽想,也想不出这番赞美哪里有问题,若是换做彩月这样被她称赞了,必定已是喜不自胜地扑上来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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