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越来越冷,吴小莲越来越急:再这样下去,手指会越来越僵吧?如果到黄昏还凿不出水来,今晚就没水喝了。而病重的母亲在家里已经一整天没喝到一口水了。该死该死,这冰怎么这么厚!就算凿不透,砸下一两块冰渣抱回去也行啊。可是,今天的冰格外厚,厚得瘦弱的吴小莲根本砸不动。
“回——避——”
正在吴小莲望着厚厚的冰面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长长的宣号响起。
吴小莲惊恐地看去,见是一大队人马,抬着一顶极尽奢华的紫色轿子,浩浩荡荡而来。这个轿子吴小莲认得,以前遇见时母亲给自己指过:这是当今皇上最爱的宠妃冰妃的轿子。
听说这个冰妃的容颜美得像冬天的冰雪,皮肤更是纯净得没有丝毫瑕疵。所以皇帝宠爱非常,赐名冰妃。然而,这个冰妃性格有点古怪,自从入宫后就从来没笑过,甚至对皇帝的宠幸,也是爱答不理的。有人私下传,说这个冰妃其实有特殊癖好——她喜欢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而她进宫,只是因为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然,这些是皇家私事,没有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讨论。吴小莲一个肚子都胃不饱的人,更不会对这些闲事有兴趣,只是偶尔听了一耳两耳而已。之所以对这个冰妃有印象,是因为这个妃子每年腊八,都会去峨眉山顶吃斋,据说是祭奠什么人,来回都会经过这里,让乡民们有幸得睹皇家气派。虽然听说这个冰妃是个低调的人,但皇帝对她宠爱如珠如宝,生怕给人暗害,光派出的侍卫就不计其数,是以行队的架势不输任何一个爱显摆的其他后妃。
这思考的功夫,队伍已到跟前。
吴小莲一边躲在石壁后面,一边从石缝里偷偷看:当妃子,好威风啊……
“呀!”随着一个宫女的惊叫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石头后面蹦了出来。
“呀,狐狸!狐狸!”宫女惊叫着。
侍卫闻言,抬手一剑掷过去,血顷刻间从那个飞奔的白狐的肚子上涌出……
“噗”的一声,也不知是剑刺穿狐狸肚子的声音,还是狐狸摔落的声音。这只狐狸就这样落到吴小莲眼前。
白白的雪地上,白白的狐狸,白白的肚子里汩汩流出血来……它明亮的眼睛里布满惊恐与乞求,望着躲在石缝后的吴小莲。
那眼光……莫名让吴小莲的心一疼,仿佛被人捏紧了。
另一名侍卫提着剑向这边走来。
狐狸抖动着爪子,挣扎着想爬起,却动不了。血还在流。它望着雪光下更显寒冷的剑锋,眼里的惊恐越来越盛。它望着石缝后的吴小莲,哀求的眼里渗出水来……
是泪么?
吴小莲的心震动了。这一刻,她觉得那个在雪地上绝望地发抖的狐狸就仿佛她自己,那么无助,那么……寒冷。
情不自禁,在侍卫拔出剑的那一刻,吴小莲跳了出来,一把抱起狐狸,把它紧紧搂在心口,将脸贴在它身上。
那侍卫一愣,继而怒骂:“哪里来的丫头,敢惊扰娘娘的凤架!”
说罢,抬手便要刺。
“住手。”一个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响起。
然而,这清冷淡漠的声音,却让人似乎不得不听从。
原来,是轿子里的冰妃闻声撩开了轿帘:“不过是只畜牲和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摆什么威风。”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却没有半点冷嘲热讽,仿佛她说的就是最平常的事实。
侍卫的脸瞬间红了:“是,是。”
再不看侍卫,冰妃自轿子里拿出一管药,示意吴小莲:“这个你拿去,给你家狐狸敷上吧,据说是很好的。”
说罢,她又似自言自语冷笑:“他送的东西,用到畜牲身上倒也刚好。”
吴小莲这才抖抖索索抬起头来,欲接药。
然而,冰妃看见吴小莲的脸后瞬间呆了:“你……你……”
吴小莲瞪大着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了。
“阳……你是阳……”热泪自冰妃的眼睛里流出,没有丝毫征兆,带着狂喜与痴,“阳……”
这眼泪瞬间终于让这冷若冰霜的女子有了活人的生气,于是更美得惊人。吴小莲看得呆了,木木结巴:“我、我、我不是阳……”
木讷的言辞让那冰妃一呆,继而渐渐冷静下来,良久良久,才含泪叹:“是啊,你怎么会是她……她,已然死了……”
再不多言,将手中的药放到吴小莲手里,拉下帘子,声音瞬间恢复了冷漠:“起轿。”
望着行队远去,吴小莲发怔:当妃子,好威风啊……只是,这妃子为何还不开心?
在她看来,能喂饱肚子,就值得天天开心了!
摇摇头,她将手中的药打开,涂抹在白狐的伤口上。手指早已冻僵,但仍然尽量轻一点,生怕弄疼了它。
白狐在它怀里,望着她,如望着一尊神明。
抱着小狐狸回到家里时,母亲已经等在门口很久了。
“娘,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开着门等我,外面风大。”吴小莲一边关门一边说。母亲原本就有多年的风寒,却总爱在门口等自己回来。
“呵呵,没事,咳咳。”
“还说没事!”吴小莲无奈,一边帮母亲捶背,一边将小狐狸放到自己床上。见屋里黑漆漆的,知道母亲肯定又是舍不得点灯,所以才就着黄昏的天光在门口等自己的。
对穷人家来说,一点灯油钱都是压力啊。突然间,又羡慕起那妃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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