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箬此时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她觉得自己挑一个偏僻的地方勇敢地指出吴德存在的不合理性,吴德就会跟她痛哭流涕地摊牌,接着故事就结束了——很显然,她把剧情想得太简单了。
“淮河”,或者是同音的字,究竟是什么声控密码锁的暗语,让吴德瞬间变成了鬼的样子?
苏箬慢慢地往后退,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吴德的脸还在变化,先是脸色变青,然后整个脸开始发涨,一直涨到几乎不可思议的地步,皮肤也随之呈现出可怖的死白,散发出浸水的东西发臭的味道,苏箬忍不住皱起眉头。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响了起来,哪里漏水了吗?苏箬马上就意识到,是吴德身上在往下滴水。那些水从吴德的衣服上,头发上,指尖上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一滩形状不祥的水渍。
“你……”苏箬的嘴唇发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路灯下的影子逐渐接近了,苏箬顾不上注意来人是谁,她只是眼睁睁看着吴德在几秒钟之内,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水鬼,她心里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她想起来小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回老家,有个壮汉在水塘里不慎淹死,家属将尸体打捞上来,苏箬远远地看了一眼,她看见一个白色的泡涨了的东西,头部被盖着东西。尽管只是匆忙地一瞥,苏箬却感受到那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和寒冷,就像是死者的怨气透过她的衣服,直渗入骨髓。
风大了,有落叶和沙尘一起被卷起来,那边的影子还在不断接近,苏箬视线的余光已经能看见那人高跟鞋尖了。苏箬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原地愣了足足快一分钟,又慌乱地想起来碰见鬼应该转身就跑。她这么做了,沿着来人相反方向拼命地逃着,只是感觉腿软的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尽管极度恐惧,苏箬的脑中却倏然将吴德那副鬼样子和“淮河”两个字联系了起来,难道吴德是在淮河中被淹死的?
苏箬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跑不动了。冷风吸入鼻腔,用似刀一般割着肺。她停下脚步,弯腰大口喘着粗气。这条路没有行人,没有过往车辆,两旁的建筑物上没有一盏灯,甚至没有入口。只有路灯站在路边亮着,好像一只只悬在半空凝视她的眼睛。
这条路不对劲,即使永远都跑不出去,苏箬也不会感到奇怪。
她蹲下来,狂奔之后的脱力感和绝望一起汹涌地席卷了她,苏箬低着头望着在路灯下呈现灰黄色的水泥路面,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姬遥莘在哪里?能救她的人在哪里?
吴德如果真的是在淮河里淹死的,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淮河里拉替身?非要这样缠着她?而且淮河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吴德千里迢迢跑过来,还在什么高二五班读高中,真是精神可嘉,几精神可嘉……
大概是极度恐惧有助于头脑清醒,苏箬瞬间发现了整个高二五班一系列破绽。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六年,对这座城市还是挺熟悉的,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条巷子,或是听说过什么“金桥实验中学”;按照吴德的说法,2008年学校里有个女生被人肢解分尸,应当是重大社会新闻,苏箬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里不是苏箬所熟悉的地方,而是吴德用某种方法制造的一种幻觉,所以苏箬见到的城市总是陌生残缺,且被浓雾笼罩的,因为吴德根本就不熟悉她所居住的这座城市。苏箬能跟随娜娜进入吊诡的商场,又跟着姬遥莘随便走走就从那里穿越到了学校;反正吴德擅长从异次元召唤东西,理论上这些都能解释得通。
然而苏箬又悲哀地意识到这一切似乎也毫无作用,苏箬不会驱鬼,不能干脆利落地再把吴德踹回淮河。
嗒,嗒,嗒。高跟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苏箬勉强笑了笑,站起来,转过了身。她面对向她缓步走来的娜娜时,依然还保持着发自真心的微笑——水鬼吴德没有跟过来,谢天谢地,苏箬觉得连这个事实都能让她微笑。
这座被吹散了雾的城市像是钢铁焊出来的废墟,一切都是死的,是假的,街道两边的建筑好像黑色的尸体,苏箬莫名想到了这个比喻。也许在吴德的脑中城市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只是这些冰冷和死寂都衬托出娜娜无与伦比的美丽。
苏箬发现自己很爱把娜娜和姬遥莘做对比,两个人都很美,却是不同的美,好像美丽被扯成了两头,两人各占其一。紧接着苏箬感觉现在的局势十分紧张,她不应该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苏箬,”娜娜也微笑着,率先说话,“我几乎从来都没有跟你好好说过话,对吗?而且好几次还吓过你。”
苏箬沉默,她弄不清楚娜娜出现在这里的用意,她开始有些后悔没有留在姬遥莘的宿舍,而是这么冲动地跟吴德跑出来,还莫名其妙地用淮河去刺激吴德,淮河真是躺枪。
“其实我并不是故意想要吓你的,吓你是姬遥莘应该做的事,”娜娜慢条斯理地说道,在路灯下,她那双颜色不一样的双眸绽出格外慑人的神采,“只是绝望通常也会伴随着恐惧。但是苏箬,死亡的解脱只有一刹那。”
“你要杀我?”苏箬问道,又觉得自己问得很傻。
“我只是帮你解脱,”娜娜歪了一下头,她又冲着苏箬在笑,很快乐的样子,伸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裙摆如花瓣绽开,“能杀你的只有你自己。”
苏箬的心重重一沉。无论在雪山上,还有上次在那个杀人扶梯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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