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们肯定要闹脾气。”
傅云英跟着傅四老爷上了船。船舱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异味,舱里设案几桌凳,桌上一只茶壶,一套粗瓷茶钟,一只竹木莲叶形状的四槅大攒盒,一槅云片糕,一槅炒瓜子,一槅熟栗子,一槅鲜荸荠。
小厮筛了两杯热茶,傅四老爷抓起一把熟栗子剥着吃。
蓝花布帘高高掀起,叔侄俩坐在船舱里吃茶吃点心,小船如一条银鱼,穿梭于热闹的水上集会之中,对面的船只和他们的船擦肩而过,扬起的水花涟漪相互追逐。
偶尔看到两边的小船里有想要买的东西,傅四老爷就叫船家停下来,站到船头和农户还价。
傅云英给自己买了些绒线、棕丝、绢布、丝绳和花绷子,给傅月和傅桂买的是一对通草双藤莲,两只竹雕的水鸭子,给傅云启和傅云泰兄弟的则是两张关公面具。
顺着蜿蜒的大河一直逛到最西边,河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少,船停在石拱桥下,傅四老爷拉着傅云英下船,登上石梯,“到纸铺了。”
天气冷,店老板躲在里间烤火。听到傅四老爷和伙计说话的声音,连忙掀帘亲自出来相迎,寒暄一阵,笑眯眯道:“府上公子要买多少纸张?”
傅四老爷低头看傅云英。
店老板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倒也没多问,一看就晓得四老爷溺爱后辈,今天能做笔大生意喽!
傅云英没说话,绕着店里的货架转一圈。
伙计知道傅四老爷是大财主,没有因为傅云英年纪小而轻看她,跟在她身边,耐心向她介绍各种纸张的价格和适合的用途。
竹纸一百张八十文钱,净边纸一百张四百文,毛边纸一百张六百文,青纸、杏黄纸贵些,一百张得三两银子,至于更贵的高丽纸、宣纸,一般人家用不到,伙计没提。
傅云英要了几百张最便宜的竹纸。
接下来选笔,毛笔有兔毛、羊毛、狼尾、鼠须、马毛等等,笔杆材料由贱到贵分竹、木、牙、玉、瓷几种。
傅云英挑了一支竹管笔。
傅四老爷不懂纸张和毛笔的好坏,大手一挥,叫伙计把硬毫、软毫、兼毫笔各样按照大小全包了,纸张也另外多要了几百张。
傅云英想了想,没有推拒,反正情已经欠下了,以后她长大了,一定会好好报答四叔。
最后选墨,墨锭分好坏,好的墨质细、胶轻、色黑、声清。质细的墨没有杂质,胶轻的墨书写时顺畅,不易滞笔,色黑的墨锭颜色纯正,声清是说敲击墨锭时发出的声音很清脆,这样的墨锭质量上乘,没有杂质。
店老板一开始没把傅云英当回事,以为是傅家哪位小姐觉得纸笔文具好玩才吵着要长辈给她买,想趁机狠宰一把,取出几枚寻常的墨锭,吹得天花坠地,什么宫里御用的墨,添了多少多少香料,写出来的字多好看,一锭要几两银……
傅云英仰头看着店老板,似笑非笑。
店老板不禁讪讪,心里暗忖:我咋会怕一个女伢子?一边不服气,一边还是歇了宰客的心思,老老实实给傅四老爷推荐几块本地常见的墨锭。
买齐东西,店老板把叔侄俩一直送到店外石阶下,“大官人回去等着,东西下午就能送到您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声律启蒙》,清朝是编著,主要是训练韵律的启蒙读物。
☆、蜜汁炖肘子
叔侄俩仍旧乘船回东大街。
集会仍然喧闹,船在窄窄的空隙中穿行,破开的水浪荡出一圈圈波纹。
到石桥下时,傅四老爷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对面一条乌篷船,“那是大房的船。”
两船越来越近,依稀能听见对面乌篷船里传出说话声。
傅四老爷眉头微皱,乌篷船摇晃得厉害,船上的人好像在争执什么。
“哐当”一声,像是案桌翻倒的声音。对面那条船停了下来,有人掀开布帘,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是个年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年人头戴乌绫六合帽,穿一件山东茧绸长袍,胡须花白,冷笑连连,回头朝船舱里的人道:“你如今读书中举,是体面人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管不了你,可你别忘了你母亲当年是怎么把你抚养长大的!”
船家不敢吱声。
傅四老爷本想和中年人寒暄几句,见状立马缩回船舱里,朝傅云英做了个鬼脸,吩咐船家,“走吧。”
桨声欸乃,小船飞快滑远。
两船擦肩而过时,乌篷船里的人说话了,“三叔,我不同意。”
嗓音低低的,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气势。
中年男人冷哼道:“回去见你娘,你敢当面把这话对你娘说吗?”
不知道船里的人回答了什么。
北风呼啸而过,掀起布帘一角,一道清瘦的身影站在船舱里,负手而立,凝望河面上飘落的雪花。
匆匆一瞥,傅云英来不及细看男子的相貌,只觉得眼前仿佛闪过一道雪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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