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个颇轻松的题目, 让人试着破题答卷。
答完的,便可自行活动,不受课堂拘束。
平日里人缘极好的刘拂,每到此时都会成为众人眼刀所向之人。
她轻吹开浮茶, 美滋滋的抿了一口。吞咽茶水的声音,在静可闻针落的屋中格外清晰。
简直欺人太甚!
便是与刘拂亲厚如徐思年,也叹了口气,他心间的钦羡与无奈,全随着这口浊气吐了出来。
听到徐思年的叹息声,刘拂放下茶盏,笑着回头:“众位兄长缘何如此看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在几个月前,定会有脾气火爆的书生在忍无可忍之下,起身与刘拂辩驳对峙。
可惜的是,经过这近九个月的相处,再没哪个不长眼的会去驳斥刘拂。
能入德邻书院的学生,十有八.九都是天资极佳,自幼获得赞誉无数。但君子贵有自知之明,一次次碰得灰头土脸后还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就白长了一副聪明脑袋。
在走出书院,见到更宽广的世面前,那笑容可掬的少年郎,就是他们如今能见到的最高的“天”。
是以回应刘拂的,只有奋笔直书时,笔尖划过纸面的“唰唰”声。
墨香终于盖过了茶香。
刘拂挑眉一笑,将视线转向她身后的蒋存:“二哥,子曰‘君子不器’,《说文》言‘器乃皿也’,可非十八般武艺所用之利器,你这答卷若交上去,只怕要一竿子将先生送至十万八千里处。”
蒋存尴尬一笑,将才开了个头的论述收起,重取了张白宣出来铺好。
新斟了盏茶放到蒋存手边,刘拂低声笑道:“二哥是经天纬地一男儿,行兵布阵信手拈来,提笔时自当一蹴而就,又何须慎之又慎呢?”
相处这近一年的时间,刘拂已将三人底细摸了个通透。要说方奇然周行是正儿八经回乡科举,那武威大将军把已上过战场的长子踢回老家参加乡试,就不知是所图为何了。
越是临近乡试,勇武无惧的少将军就越是紧张。
毕竟是个未及冠的少年,面对着自己最不拿手的事,再多的勇气都会被忐忑蚕食。
其实蒋存记颂能力极佳,若非犹疑,倒也能做出一副言辞犀利、直刺中心的好文章。想起前世所看少将军所著兵书,刘拂摸了摸下巴。
方奇然咳了声,替兄弟打圆场:“云浮,你再打岔,只怕阿存再难写出一个字。”
坐在不远处的周行也笑道:“人人只三张白纸,你再不饶了他,只怕将自己手上的两张贡献出来,也不够阿存重写的。”
蒋存回瞪周行:“好赖兄弟一场,不如你将你的也全给我。”
“不识好人心。”
这二人,从初来金陵起就日日不对付,直到今日仍是斗嘴不休,没个尽头。
刘拂起身踱至周行身边,觑了一眼他所书论述,摇头道:“你明知先生想看到的是什么,又偏要逆着他的意思来。”
“千人千面,我答的又不错。”周行也不藏着,大大方方让她看。
所谓君子不器,实意为“君子不该将自己局限于一途,要开阔心性找到适合自己的施展之地,才是大善”,正是经义先生劝谏他们的良言。
周行以“器皿”为“器重”,所述观点为“君子要施展胸襟抱负,为国为民谋利”,虽与先生的意思相悖,却是另一番更开阔的境地。
但这若是在考场之上,封了誊封了名姓籍贯、没了祁国公家三公子的名号作保,恐怕反会惹得主考学政不喜。
他一心为了家国天下不假,但过刚易折,如此直来直往,恐怕难以长寿。
有些时候,该弯的腰还是要弯;能用小计便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就不要在乎他人阴险毒辣的评价。
想起记忆中查无此人的‘周三公子’,刘拂叹了口气:“器者各周于用,至于君子无所不施,三哥你不先过五关斩六将,又如何救国救民呢?”
周行微愣,捏着笔的手紧了紧。
他二人交谈声极低,并未让旁人听见。众生只见刘拂三言两语劝服了那个冷面煞星,更觉对方果非常人。
经他们这么一闹,方才因刘拂早早答完题而深觉慌张的学子抿唇一笑,反倒淡定下来。
刘拂见屋中氛围渐好,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拘乡试院试,多有答题快者提前交卷出场,谓之头牌。他们要是连她提前答完题都能乱了心绪,只怕在考场上更会乱了手脚。
要知举业一途比的不止是各人才学,还有心性与身躯。
将视线移向裹得厚实非常的谢显,刘拂叹了口气。
“今年冬天倒是暖和的紧。”
刘拂沉默一瞬,笑道:“暖冬怡人,倒省了不少炭钱。”
在场众人,无一发现她的忧心忡忡。
作者有话要说: 刘·搞事·拂蓄力中
第40章 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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