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骤黯,无言以对。一时的沉沦贪欢,并非他一人之过,我对他冷嘲热讽,不过求己心安。皱了皱眉,几是逃离地疾步向前,直待因我的出现,崇辉门前的喧嚣遽尔沉寂,我抬眸淡扫周遭迥然各异的视线,放缓步子,敛容徐行。可至半途,余光瞥见一张含笑秀颜,眼神相触的刹那,在彼此眼里见到物是人非的惆怅,相视一笑,朝她阖了阖眼,当是照面,即便举步行至右首。
依照旧制,朝贺前百官集结崇辉门,待卯时钟响,列队过金水桥,进乾元殿向天子敬贺新春。定了定神,我淡睇近旁御史循回往来,纠察百官仪态,不经意对上位列左首的老者的视线,不知可是烦躁使然,忽觉客平一如往昔的冷淡眼神隐有深意。对望良久,听得城楼钟鸣,各自移眼,我轻蹙起眉,边忖个中缘故,边朝乾元殿而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声贺鸣,排山倒海,随百官跪身行礼,殿里殿外洪声震天。微微抬首,御座上的慵懒男子略带几分志得意满的笑意,我淡扬起唇,即使无谓皇位,他仍未跳脱凡尘,沉沦这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冷笑了笑,灼灼视线扫来前刻,深低下头,起身默立右首,淡望各地要员一一出列,向天子贺春。
“繇州州牧滕少隽叩见皇上。”
掷地有声,不卑不亢,见跪地叩首的女子一如在平凉街头初邂逅时那般英气果敢,我追忆往事,慨笑了笑,看向她身后继任繇州州尹的年轻男子。
彼时得闻起变,匆忙赶回繇州后,苍秋为求朝夕相伴,每日带我出入繇州州府,与这名唤岑恪的六品县吏曾有数面之缘。虽是一介布衣,出身寒微,却是学识渊博,当年机缘巧合,在边城锦云邂逅苍秋,两人一见如故,后得兰沧侯保荐,挤身皇亲显贵居多的国试,虽因出身缘故,最后不过二甲传胪,可依他的学识,当中状元,留任京官,而非埋没边城,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县吏。而今擢升州尹,虽是不乏苍秋提拔之故,可于这才干卓著的能吏,乃是迟来的功名,名至实归。
端详内敛沉稳的年轻男子,我淡淡一笑。可茈尧焱显是恨乌及屋,不甚待见两位繇州而来的能吏,静默良久,方才冷唤:“两位卿家平身。”
两人叩首谢恩,淡淡起身。似若讥诮,少隽唇角微扬,听闻帝王冠冕堂皇,淡说前些日子闻其遇险,甚是牵念,笑容渐深:“蒙皇上关切,微臣不胜感激。”
比起我显于外的恨意,少隽敛于其内,目蕴冷光,却是恭恭敬敬,淡定自若。应对帝王刁难,亦是不急不徐,从善如流,全然不若往日所见那般大而化之。我暗慨在心,兴许这便是官吏的面孔,直待此刻,适才有感近前的女子确是见过风浪的封疆大吏,不怒自威,宠辱不惊,将来若要成就帝业,须如她这般在人前游刃有余……
“微臣谨遵圣谕,定助两位御史大人追查元凶。”
听少隽提起已然分赴西北两地的监察御史,我下意识皱眉。如不能在莞菁启程前,查清刺客底细,只怕和亲一路,平起波折。许亦猜想有人意图借此生事,嫁祸九皋,挑起无端战祸,少隽亦是神色凝重,直待次日清晨,三品以上的官员在崇辉门外列迎远道而来的伽罗国和亲使,她与西北诸州的州牧虽是谈笑风声,眉间仍是淡淡隐忧,待见气宇轩昂的年轻王孙端坐马鞍,率领声势浩大的使团雍容而来,方敛沉重,列班侯迎。
“亚米尔罕见过德藼亲王。”
彼此仿若陌路之人,我与亚米尔罕客套寒暄,继而引他入殿,拜谒羲和天子。淡扫伽罗王孙献呈的十余箱奇珍异宝,极是破坏天朝大国形象的皇帝陛下斜倚御座,慵懒轻笑:“多谢古尔丹盛情。”
俨然兄妹情深,既而道是皇考膝下只有两位皇女,此番莞菁远嫁,望伽罗国君对之多有怜宠。我冷笑,垂首侧望淡定从容的年轻王孙。许是感知,便见他唇角微勾,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之后,淡问羲和君主:“素闻天朝公主远嫁,皆有宗室送行,不知此番哪位宗亲殿下送德蓉公主赴我伽罗完婚。”
不曾关切和亲之事,茈尧焱一时怔忡。如依前朝旧制,公主远嫁,王爷送亲。除我以外的茈家直系诸王已在四阀之乱身故。许有预感,凌厉眼神蓦扫而来,我淡笑,徐步走至殿中,拜下身去:“臣妹愿往送亲。”
抬眸望去,帝王神情淡漠,未见愠意。然则两眸冰封千里,搁在龙首的右手紧攥成拳。若是龙颜大怒,拍案而起,便是怠慢远道而来的异国王公。若是顺势其下,听之任之,便是将他处心积虑束在身边的禁脔放归天地。我和亚米尔罕联手将他推入两难境地,不愿准允,只有漠声推委,借口皇妹身娇体弱,不胜远行,定当另行择选旁系宗室,风光送嫁。我暗嗤,毫未领情:“和亲兹事体大,臣妹亲往,方显我羲和结盟诚意。也望皇兄成全,令承乾与皇姐多聚一段时日,即使将来远隔山水,不至留憾。”
和亲不但攸关两国军政。因是伽罗乃商业大国,极是富庶。如能借此与伽罗的王公贵族攀交,许可从中谋取巨大的经济利益。故而近月来关于送亲人选,客、归两党一直争执不休。前者极力举荐澹亲王世子茈尧祎,只因其母澹亲王妃乃客平次女。至于归氏一党,我这个半吊子亲王自是不二人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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