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叹造化弄人,微微摇头。即大人过去对圣上是何念想,已然不得而知。但听圣上说起在民间的经历,颇是诧异那位冷淡的朱雀守原来这般情深意重。而回宫后,见他默默守在圣上身边,无微不至地照护,暗暗唏嘘,力所能及地撮合。可未想向来自制的即大人竟会趁圣上神智不清,做出那等事来,实在出乎意料。尔后的种种风波,更是令人后怕。不过吉人自有天象,经历那趟险象环生的送亲后,圣上似已释怀,与即大人和好。而得知圣上已然登极,年初时,即大人也托人捎来口信。现在云桑某地,与即女史的未来夫婿一起攻打最后几个割地自立的大名。即要收复江山,也不知即大人可会如他妹妹笃言的那般,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回到陛□边。若真如此,实是皆大欢喜……
欣然一笑。看向蹲在岸边尤自哀怨的小公主,不禁想起另位流落在外的皇嗣。
比起圣上与即大人的亲生女儿百合公主,宁康公主可说是得天独厚的宠儿。不过陛下对此不以为然,反以为现在甘州安城的百合公主不必受宫规约束,得有养父母疼爱,远比身在宫闱的宁康公主幸运。因而负疚在心,尽可能挤出时间陪宁康公主玩乐。而这一年来,许是宿在紫宸宫,亲见陛下起早摸黑,年幼的公主已有体会一国之君的辛劳,像今日这般小小地发顿牢s,不过偶尔为之,大多时间乖巧懂事,甚至小小年纪,已可力所能及地替母皇做些小事。即使没有血缘纽带,关系亲厚的二人犹胜亲生母女。若说有何遗憾,惟有公主一直希冀母皇为她找个父亲。而这也是满朝文武心之所盼……
回想前日即女官抱怨她家兄长行军打仗不够利索,若再不回羲和,嫂嫂许会花落别家。婉朱苦笑。
即使登极后的一年,圣上以民为本,制定一系列的国策,令因是世家内乱与连年天灾的国民得以休养生息。可百姓们虽是交相称颂羲和国终是迎来有为明君,但与朝中诸臣一般,极其关切后继的皇嗣。令圣上困扰不已。
根基未稳,尚不能将身份敏感的百合公主公之于众。而宁康公主并非亲出,立为嫡长公主已是逾制,故授封衔,享食邑,但无继承皇位的资格。所以自即位之初,便有不少皇亲国戚与世家子弟想方设法地接近圣上,讨其欢心。而因开国世祖皇帝的钦正来自民间,一些寒士也存希冀,吟诗作赋,在民间传诵,望得女主青睐。不过世祖皇帝驾崩后,为防皇父篡权,钦正立时殉葬,故而只有极少数人有此念想,转而看好圣上近来破格提拔的几位出身不高的文臣及紫麾军将领,乃至哲宗皇帝驾崩后不计前嫌继续留用的玄武守,也为好事之人津津乐道。
婉朱回首看向对岸一个临水背立的银甲男子,美眸渐冷。
当年为了掩盖女御娘娘遭遇不测的真相,穆宗皇帝下令处死当日值守的宫人,而刽子手正是那个行事狠决的玄武守。脑海浮现往日与自己要好、却无辜死在那场屠杀中的几个小宫女,婉朱心中隐恨,可也因此想起之后在祗园的生活,神色微黯,抬首仰望一碧如洗的苍穹。兴许那个时常与她谈心的男子现正在天上,俯瞰这片人世故土,张了张嘴,可那已成过往云烟的名字哽在喉间,终是未有说出口。
也许一段孽缘。可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奉命进驻祗园的清朗将军隔着木栅与她打照面时的情景,也记得那人第一次说起暗慕的女子,隐隐惆怅的温润笑容。侍奉多年,那人口中的德藼殿下多少令她陌生,可也知道那等美貌,少有男子不为之心动。所以当男子告诉她,德藼殿下已然嫁作人妇,不无意外地在他眼里窥到一抹深切的恨意。之后助哲宗皇帝逞凶,最后自尝恶果,也不可不说是因果报应。
眼前掠过男子悔不当初的苦笑,婉朱低眼,心中微酸。
每回奉诏返京,那人定来祗园探视,与她谈心。可情字难解,毋说为他指点迷津。几是一步一步,看着他越陷越深,可又爱莫能助,只有劝他一切随缘,莫要强求。也许是亲睹殿下夫妇受尽折磨,仍不离弃彼此。那人既负愧在心,也知无望,本已心灰意冷地告诉她,愿放下这段注定无果的情。可造化弄人,没过多久,他成了殿下的杀夫仇人。而最后一回前来祗园,他凄凉笑说,自己已然梦醒,竟成永别。从此以后,他们再未谋面。她回到已然陌生的深宫,侍奉他深爱的女子。只有从宫里的流言蜚语零散拼凑他的点滴近况。迷恋青楼女子,退亲,逐出宗族,成家立室,染病身故。也许在世人眼里,他轰轰烈烈地荒唐了一回。可只有她知道,他其实是个极可怜的人。而听闻他故世的那日,她心口隐痛,却未流泪。
他的浮华旖梦始于遥不可及的德藼殿下。梦的归宿,是最后为他殉情的夫人。而她,不过一介过客。一人花开,一人终谢。
看向榭边夏花,婉朱苦笑。正惆怅回忆往事。忽然有人扯她的衣角,低眼便见小公主困惑瞅她,隐隐担忧,心中一阵柔动,敛愁摇了摇头:“日头正烈,公主若是中了暑气,奴婢不好向陛下交代。还是进里等候,喝碗冰镇梅子汤可好?”
母亲久候未至,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小公主讪讪点头,刚要转身进里,余光瞥见对岸隐现一抹明黄,立露喜色。等御辇近了,望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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