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两个人的玩笑如今成了现实。李雪庸听了,一遍遍地叹息。有时候在家中往哪一坐,就浮想联翩地回忆起那些荒唐事,想着想着还嘿嘿直笑。他老爹不知道他的心思,经常怪怪地看他。有时夜里想郝玉兰想得火起,李雪庸就半宿半宿地坐在那里,就一条腌黄瓜,独自喝闷酒,老头子见了,总是那几句:“你他妈趁早续个娘们儿,整天喝那汤,光攒着火没有出气儿的地方,小心憋出病来。”
一天,李雪庸碰到郝玉兰邻居家的一个老婆子,他试探着问郝玉兰的近来情形,不料老婆子对他们俩的事门儿清,喜滋滋地跟他说:“郝玉兰有身孕了,这几天听她说正吃保胎药呢。”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诡秘地朝李雪庸伸过一颗焦扎扎的头来,“这事你心里清楚啊,那拐子是个废人,哪能教她怀了孩子呢,这还不是要恭喜你?”见李雪庸愣怔不语,老婆子竟鬼一般地笑起来,四下里看看没人,拿手碰碰李雪庸,“还不赶紧着准备些个j蛋跟红糖!”“j蛋……跟红糖?”李雪庸梦游似的喃喃自语,忽然,他盯住老婆子:“不对呀,怎么可能呢?郝玉兰虽说还没绝经,可是……”又摇摇头,“也许……或者……那拐子……”“那拐子?”老婆子龇牙一乐,“他那小j子跟个蚕蛹似的,还指望——”话刚至此,忽见眼前这张毛脸皱得可怕,便快快地拔腿走了,走出好远,李雪庸还听得见那鬼一样咳咳的笑声断续飘来。
渐渐地,李雪庸的情绪好起来。隔三差五还是去找阮大可和王绝户,说说天气,扯扯家常,叹叹时事,论论诗书医卜,时时把小丢丢领家去玩几天。大字也断断续续在写,且腕力恢复得不错,冷眼看去更放浪不羁,只是不能往细了看,因那里面多了一份萎靡,越看下去暮气越是浓重,外在的几笔疏狂其实已成强弩之末,禁不起推敲的。每日也看几页书,近日看的是《阅微草堂笔记》,看得很精细,遇有绝妙好辞,便拿一支红蓝两色铅笔在书上勾勾画画,还在扉页上写下四个字:“fēng_liú名士”,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那纪晓岚。诗一直在写,大都写自己,也写郝玉兰,满纸柴米油盐,j零狗碎,见不到几处高情雅致。关于郝玉兰的梦比先前少了许多,即使做了,那梦境也渐趋平和。只是怕见郝玉兰那邻居,有一回在城郊闲看山水,远远地见那老婆子拿只短柄铁耙在一个垃圾场里刨着,冲向他的尖瘦的p股撅起老高,教他心里凛然一跳,于是,也没了看山水的兴致。
深秋了,想必校园里那棵老槐树又投出了一张破碎的渔网。老槐树下那只老铁钟也不知谁人在敲,有没有郝玉兰敲得那么脆,那么匀。
忽然有一天,李雪庸就出现在通往学校的那个路口旁。人是整个地变了。身上穿一件从前不大穿过的灰白色羽绒衣,脚穿一双老大的翻毛皮鞋,头戴的是黑脸婆子死前给织的圆形老头帽,站在那里,上上下下显得臃肿不堪。前面守着一辆脚踏板车,车板宽宽大大的,上面摆满小孩子们爱吃的零食和各样零散的小物件儿,方便面烤鱼片呀,棒棒糖泡泡糖口香糖呀,彩气球明信片生日卡呀,红红绿绿的一片。身后栽了一把遮阳挡雨的大绸伞,仿佛童话里的大花蘑菇。来往的学生和教员见那板车上红的绿的煞是好看,就都跳下自行车围过去,待到跟前,却都给大大地吓了一跳。有个女教员是个爱一惊一乍的小女子,抬头看清那摊主时竟“妈呀”一声扭头便跑,自行车也不管了,跑出好远才觉自己可笑,又回去讪讪地和李雪庸打招呼。师生们惊异之余就小心地笑着和李雪庸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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