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归来,李雪庸萎靡了好些天,也暂时忘了去沾惹郝玉兰。
李雪庸便常常有种狼狈感。乾坤混沌汤也喝得有上顿没下顿的了。在他的潜意识里,对人生,对事业,对情爱,已不抱过多幻想。心已半死,人就显得颓废许多。他开始怀念起先前的日子。先前的他,是那么热火朝天地喝着乾坤混沌汤,顿顿不误,像吃饭一般准时。每日都觉小腹热烘烘的,夜里直拱火。拱得厉害了,就热情洋溢地想郝玉兰。白天上班,在下属面前正襟危坐,发号施令,俨然地主持着小城这所最高学府,没人知道他小肚子那儿是凉还是热。那会儿,他的大脑是那么的任性,根本无法控制,总像有个人在拽着他的思路,朝郝玉兰那儿拖。如今,秋凉如水,他心中有许多东西也仿佛要尘埃落定似的。他知道自己和那个郝玉兰快到终点站了。他也不想续个什么老伴,那种少盐没醋的半老女人,终日脸对脸坐着,相对无言,那日子与枯瘦的干尸没什么两样。还是得过且过吧。真想续的话,除非续个沈秋草那样的。阮大可的病老婆子没死的时候,他尝试着追了追沈秋草,但明显地不可能。沈秋草那样子像一尊望夫石似的,专心一意地死等阮大可。阮大可的病老婆子一死,李雪庸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但他心中的沈秋草一直鲜活地伴随着他,须臾不曾离开,即使每次与郝玉兰缠绵时,他心里闪动着的多半都是沈秋草那文弱秀美的身影。沈秋草,或许永远是他的梦中人吧。
上面显然没有对教育界的混乱局面坐视不管,有关整顿教育的风声不时地传下来。精简人员是一个说法,提高待遇是一个说法,加强领导班子建设又是一个说法。李雪庸也算在官场打磨多年,对官场语言的解读不可谓不精深。他起初乍听到“加强领导班子建设”这一说法,心中就为之一凛。所谓“加强”者,乃整顿也,直截地说,是要对领导层做一些更迭,换句话说,他李雪庸头上这顶乌纱帽还指不定戴住戴不住。按理说以他的资历是没问题的,但改革属非常时期,什么没问题的事都可能出问题,何况自己治下还出了一个全市的“反面教员”,更何况,自己与郝玉兰的事早已被校内觊觎他校长宝座的野心家捅到了市教委,还不要说,自己这么多年恃才傲物,在教委某些领导眼里,早被划到“多余人”的行列了。要想拿下他,原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这一次却不省了人家许多心思?李雪庸的危机感和悲观情绪是前所未有的,他的心里很是酸涩,他倒未必多么贪恋校长这个职位,对这块j肋他是早就觉着无味了,问题在于,这么样的灰溜溜下去,无法向小城人交代,也无法向自己三十多年的从教生涯交代。真的走到那一步,该说什么呢?
有两次,他试图写几幅大字,想平和一下浮躁的心气。但不行,写出来的大字极为难看,不仅意韵全无,连起码的笔画与布局也漏d百出。撕了重写,依然如故。他想,大约自己是该收拾铺盖走人了。
这天,他接到通知去市教委开会,说是阶段工作总结。据他的解读,这“总结”二字一定是藏有杀机的,不然,半学期还不到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总结”什么呢?果然,会议伊始,泛泛地概述一下全市教育界混乱状态之后,便进入重点批评,领导那声色也格外严厉起来,而且李雪庸听得出,首当其冲的竟真的是他。领导当然是很有水平的了,并没指名道姓,可略知内情的与会者谁听不出来呢?不指名道姓更可以不留情面。那主管普教的副主任是个五十多岁胖胖的女人,嘴很黑,是出了名的,她像在玩弄一个已被缚住蹄爪的猎物,慢悠悠地说:“据举报,有那么个校长,不知珍惜晚节,革命一辈子,老了老了玩儿上邪的了,听说搞的那个女人精神还不大健全。这很恶劣,也很严重嘛。你是为人师表的,又身为领导,受党培养多年,怎么能随便搞女人呢?犯了瘾就和自己老婆搞嘛,没有老婆你可以续嘛。”李雪庸心里鄙夷不屑:“什么领导水平?整个一个家庭妇女。”又听副主任说:“你连自己那玩意儿也管不了,还管得了一个学校?趁早回家抱孩子得了。”说得兴起,还向全市与会的中小学校长们念了一套流行的歌谣:“喝酒七两八两不醉,跳舞三步四步都会,打麻将再晚都不累,收礼多少都不退,泡娘们儿什么女人都敢睡。”在李雪庸看来,那歌谣说的是当今一些官员们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行径,根本和自己不沾边,“哼!纯粹是哗众取宠嘛,我他妈也有幸过那样的生活?扯j巴淡。”
散会后,李雪庸恨恨地往外走,汪家堡那个秃头校长凑过来说:“老李呀,你甭听她那一套,这年头谁说谁呀?你那点破事,嘁!我都没看上眼,人家那些手握大权的实力派才真刀真枪地干呢。你是不知道哇,有些事听着都他妈新鲜。”李雪庸走得慢下来,那校长就晃着秃头,有声有色地讲起官场的各种见闻来。李雪庸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世相,不禁一阵恍惚,觉着大脑中多年来那种井然有序的思维被什么东西给破坏了,支离破碎,再也拼接不到一起。他听凭着秃头校长的安排,被拉扯到一处僻静的小饭馆,要下几样菜,边喝酒边听那老兄将当今的世风胡乱地骂着。
李雪庸始终没怎么与秃头校长搭言,他只默默喝酒,默默听着,好几次,脑子里竟条件反s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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