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后,夺门而去。
二舅怕他一气之下,出去招惹是非,跟在后头追了几条街,直到看见他拐进了东北街老癞痢头的牛棚,这才放下心来。
平时不待见的人和臭烘烘的牛棚,关键时刻倒成了蔽身所。世上的事儿,还真不能说的太死。
二舅站在街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慢慢转身回来。
陶氏和桂月怄气不吃饭,多出了三个人的饭量,孩子们吃的倒是比平时要饱一些。
只有释怀吃的最少,看上去像是吃沙子,一口一口吃的甚是艰难。
大舅等人都明白她的心思,看着她明明很难受,却还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委实地感到心疼。
可事关女孩子的名节,除了当娘的,别人还真不好说出来。
二舅就怂恿释容去逗大姐开心。
释容想到大姐平时对女红最感兴趣,就掇了自己的针线笸箩,借口要跟大姐学绣花,试图转移释怀的忧伤。
结果,释怀根本就没这个心情。强笑着以头疼为借口,拒绝了幼妹的好意。
这下,二舅也没辙了。
眼看夜色四合,就要掌灯了。陶氏和桂月也该是洗漱的时候了。
陶老太爷父子三个就起身回东街。临走前叮嘱释怀姐妹,务必要关好门户。及早把艾蒿烧起来,赶赶蚊子。小心别让风吹跑了火星,引燃家什。没事儿早点睡觉,别熬灯费蜡的。夜里有什么事儿,及早过去通知外祖和舅舅们。
姐弟几个一一应了,一起送出门。
大舅身体不好,行动要缓慢些。刚刚出了门,走到树下阴影里,看着释然就要关门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唤了释然一声。
“二嫚。”
萧墙内外之第80回
释然就发现大舅的眼睛里像是落入了星子,亮得异乎寻常。
她闻声慢慢踱过去。
四目相对,大舅还是那个大舅,眼睛里也没有什么月亮星星。
刚才,大概是她眼花了。
“不会有事的。好好看着弟弟妹妹。”大舅道。
这都是废话。
释然心中想到。
但是,紧跟着大舅说了一句很令她不解的话:“你会有办法的。”
大舅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别有深意。那口气,听上去既笃定、又忐忑。
“上次你拉的那个曲子,你以前只听过一次。”
释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嗡鸣声吵得她有些摸不清方向。
大舅这是什么意思?夸她记忆超群?赞她冰雪聪明?夸就夸吧,怎么这味道儿这么怪?
“我记得你刚出生那会儿,正好有个算命的经过家门口。”
大舅似乎在追忆往事,但是释然可不敢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谈及她的生辰八字。
“他跟你姨娘讨了两个红皮鸡蛋,给你免费卜了一卦。你娘跟你说过没?”
这个,确实闻所未闻。
释然很想听听详情,可同时又觉得浑身别扭。
沉沉的天,黑黑的树荫,静静的周遭,一个医不好的病人跟你慢慢地谈论神鬼之事,这感觉委实诡异。
看她无所动容,大舅接着说道:“是个好命,不敢说万里挑一,至少整个栖凤镇、整个莱阳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很好,五行俱全。”
他一再地强调那个“好”字,反而让释然越发地怀疑了:真有那么好么?能好到什么程度?能好到让家人视她为危难时刻的救星?
她决定抽空好好研究一下自己。
看看自己的流年,看看自己几时发达、几时遭厄,看看自己几岁出嫁、能嫁个怎样的人家,看看自己能活多少岁、生多少个孩子。
“好。”
好命就好。命不好,别处找补就是了。
大舅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小人儿,却发现她已经走了神。
那么,刚才跟她说的话,到底听进去几分?
什么叫“对牛弹琴”?这就是。
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走神儿?几时瞧见,几时她都是呆呆的。到底在看什么、想什么呢?
到底谁能走进她的世界、知悉她的心思呢?
这真是他的外甥、如假包换,是吗?
“释然?”
释然释然释然。
释然给叫得心烦。上次那一病,娘隔三差五就要在她枕头上方烧香招魂,深更半夜地,灯也不点,装神弄鬼的。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每次都在装睡。
怎么睡得着嘛,那个香,一文钱买一大把的那种,烧起来简直要鬼命,能把洞里的老鼠呛出来,能呛得石头缝里的草鞋底连夜搬家。
她每次都忍得很痛苦,还不能跟人说,简直就是活受罪!
当真把她当妖怪了吗?还是说,这是在拐着弯儿地夸她装神弄鬼水平高?
她讨厌鹩哥儿,一遍一遍地絮叨,没脑子一样,烦死个人。
假如有机会,她一定会打了杨释英的那只巧嘴鹩哥,串烧了来吃,以解心头之愤。
她两只手互助,拍打着裸露在外的颈面和手臂。
看似在驱赶蚊子,实则是为大舅的迟迟不走表示出了不满。
“你爹娘要是和离了,你们几个怎么办?”
大舅一瞬不瞬地紧盯她的面部表情。
“不会的。”释然的回答像是一根冬天里的木头橛子。
大舅的意图太昭昭了,那么激动干什么?打算从她这里探到什么秘密?别人误会她魂魄有异也就罢了,作为亲舅舅,怎么能这么不信任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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