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扶起陈潜,神情真挚地逊谢道:“寡人德薄,恐忝帝位,怕天命未许,不敢僭之。”
陈潜并未多争,只顺势站起,默契非常。
这日之后,在大雍境内,景星庆云、凤凰元龟、太白黄气、河图洛书,种种祥瑞就如同说好了似的,忽然如雨后春笋般从各地一齐涌出,直让人目不暇接。
当此之时,百官殷殷送上劝进表。这份奏表被从宫中退回时,上面多了龙飞凤舞的八个红字:虽欲受命,只恐脚痛。
这份奏表刚一出宫便落在了王晟手里,据说这位大雍丞相当时便拿着它入宫去了,一刻钟后,带回了工工整整的新的朱批——“天下未定,贼寇未平,声教未被四海,实不敢从。”
应了天,还需顺人。于是在这之后,各地的热心百姓纷纷上书朝廷,哭天抢地地请求大王即皇帝位、露布天下。浩浩声势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月,直到某日朝会上,百官复请,刘符推辞不过,终于一拂袖道:“罢了,就依众卿所奏!”
七月,刘符燔燎告天,即皇帝位。
王晟送他至坛下,目送着那身着帝冕的背影拾阶而上,缓缓登上高台——一如十年前的那一日。
那一日的雍国,割据一方,三面受敌,地不过二州,兵不过十万,无赵山川之险、无齐鱼盐之富。
而如今,那一轮红日,正随着那拾阶而上的脚步缓缓升起,向上走呀、向上走呀!登上这高台,升上这中天,扫尽残星,荡开雾霭,光昭天下,让每一处泥淖都得见天光。
百余年的长夜,不知湮没了多少疮痍呻吟,今日却终至破晓之时——
终至破晓之时!
刘符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缓缓回过身来。
王晟心跳如鼓,伏地而叩,百官山呼万岁,声动四野。
“景桓!快帮我把这帽子去了,沉死了……”刘符一屁股坐下,将旒珠晃得叮当乱响,扯了扯王晟的袖口,催促道。
“王上,别动……”王晟抬手去抽玉笄,“冕冠哪能这么晃?”
他将玉笄拿在手上,忽然愣了一愣,随后有几分赧然地道:“陛下恕臣方才失言。”
“听你唤了我十年的王上,忽然改了口,还怪不习惯的。”刘符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刚才冷不防听你叫‘陛下’,我还以为是在叫别人呢。”
“陛下莫要以此玩笑。”
“陛下、陛下……”刘符嘟囔着,“普天之下可以有两个王,却不能有两个皇帝。”
王晟替他摘去冕冠,递给赵多,“陛下欲伐南梁,何必急于一时?梁帝老迈,昔日剪除异己,以zhe夺位,眼下更有诸子争立,人心动摇,其在位之时暂且无事,伺其身死,梁国必定大乱,届时南下,事半功倍;且南梁偏安东南金粉之地,不出十年,必定人无战心,再难与我抗衡;又我大雍人口倍于南梁,数年之后,则强弱愈明。不如暂且休养生息、令士卒习于水战,伺时而动。”
“景桓放心,我沉得住气。”刘符笑道:“听你之意,似乎未战便先料定胜败了。”
“陛下可知,我大雍如何有今日之天下?”
“大概是……”刘符想了想,突然背起书来,“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
“王上这会儿怎么又谦逊起来了。”王晟失笑,“王上灭魏,在于智胜,灭赵在于勇胜,灭齐在于器胜。其余诸人,如郭淮、赵垅等,皆不足道。至于梁国——则是势胜,若王上不急于一时,臣保十年之后,东南必入雍土。只是灭梁容易,治梁却难。南北分裂久矣,南人有故国之思,不可掉以轻心。”
刘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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