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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安生下的一分钟间隙里,首相抬起头,严厉地看了他一眼。
问,“凌言你是故意的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凌言答,“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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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他已经犯了为官者的大忌讳。
他刚刚的那惊天一说,差不多已经断送了自己仕途向上攀登的机会,只要这位首相在任一天,甚至恐怕他的下一任、下下任,他都不会得到他们的重用了。
你说他不后悔吗?
其实不见得。为官者谁都会肖想权利的最巅峰,凌言有才、有智、有能力、有魄力,凭什么要他就此与它无缘呢?
其实那天之后,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凌言问过祁思明这个问题,问他是不是不太明智——他拿他当镜子,他要他观照他自己。
祁思明没没犹豫,直言:的确不明智,但是他又说:但是很勇敢。
“但你不会觉得我很蠢很可笑吗?”
床榻上,身边的人沉默了一下。
过了很久,他说,“阿言,你本可以巧妙地度过这一生——不必费力,不必纠结,不必困惑,不必和这个世界的交锋——但你没有,你勇敢得让人肃然起敬。”
祁思明的话是凌言最好的鼓励。
那一刻,凌言竟想落泪,他靠近他,抱紧他,道一句可我什么都没做什么,只是说了一句真话罢了。
祁思明顺势揽他进怀,道,“可这一句真话,为冤屈的正名,将脱轨的归位。它比一个世界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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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时,在火葬场一样的首相办公室。
凌言和首相两相对立,在他说了那一句“知道”后,首相露出鄙夷神色,好像在问,那你来是干嘛?把先斩后奏走完全场吗?
凌言当时热血未熄,也不畏惧,直言道,“我是来提案的。”
“现在iii区要将村民搬迁,但是区政府资金不足,按照规定,早在建化工区的时候居民区就应该拆迁,我看现在也不迟,就应当由药厂出资,地方政府组织,把村民转移到新居点,还有,’博爱制药’当年如何选址,如何拿到的环评手续,都是未竟之问,没道理企业行为,政府买单,更没道理现在既不要求他们停产整改,也不要求巨额赔款。”
首相沉沉地看过来,那一瞬间,目光几乎无法解读。
凌言还想说点什么,另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首相摆了摆手让他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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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了的,不仅仅是首相的办公室。
那天晚上,《阅人间》的后台热线也炸了,凌言的工作热线也炸了。
电话一通接着一通的打来,凌言的团队班底连夜加班。
有海警打电话,说:泄露9吨的官方数据不靠谱,整个湄洲湾都一直有成品油走私,走私犯子一旦被人追赶,就会直接将油倒入海里,有一次排海汽油12吨,在岸上几十米几乎都没有气味,白水港泄露当天是东北风,风力约2级,开放环境下根本不可能出现那么大气味,他保守估计化学药品至少90吨。
有化学药品运输人员打来,说:化学品装卸有一整套严格的安全检查和应急处理,正常安装卸前,都会有管道试压,就算是真的管道受损,也不可能真的流出这么多吨液体,就算流出这么多液体,守职巡逻也会在三分钟之内发现,紧急停止作业,然后在损坏处下放进行集污,也根本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故。
毒理学专家打来电话,说媒体公布的那一套模型,没有囊括阳光作用下发生的化学反应,不包括裂解、转化,这类化学物质每个基团稍有变化毒性就会变大,展示的主要属于模式生物反应,根本不是人体反应,也没有做小孩老人和孕妇实验。
甚至有白水港’博爱’药厂的内部人员打来电话,说,药厂内化学品洗舱,都是三更半夜作业的,废气、废液、废渣都是直接入海,而这整个海湾,危险品船舶每年进出港就有12000多艘词,危险货物吞吐量6500万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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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当晚,雷诺率先表态,说污染已沿海岸线波及50公里以外,请求专家开具具体的化学成分分析,促进事件良好解决,救他iii区百姓于水火。
再之后,国会的政客们、首都的官僚、各部门的负责人,竞相表态,表示支持。
白水港,城市文明忽视遗落的荒蛮,历史滚滚洪流淘汰下的村落,然后,然后无数麻木的人们开始行动,无数不得呼告的人们开始说话……头羊越众而出,其他羊纷纷跟上,一时间,竟踏出千军万马、撼天动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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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宋的电话是半夜左右打过来的,凌言的通讯就没有断过,所以当时他想也不想地接通。
谁知道柳宋第一句话就是:苏闲情况不妙。
说凌言刚在直播里说完那些话,苏闲就被人给她硬灌了污染的海水,现在刚刚送进急诊室,要不是她自己做了催吐,恐怕人已经不行了。
凌言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会?”凌言简直没法想象,“苏闲只是组织受害者乡民和企业对簿公堂,他们何至于此?”
柳宋的声音猛地一提,“因为她查到了管委会!因为’博爱制药’身后是区管委会!”
凌言心头大震,心想,这怎么可能?!娄昆当年药品药厂管制改革,明确切割过区管委会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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