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山跑得比他还快,冲在他前头,两人前后脚跑到一处杂院前,看见的便是一匹瘦骨嶙峋的小黑马被绑住四蹄,牢牢拴在马厩的一根柱子上,口中不住悲鸣,拼命挣扎,在它修长的脖子上已经插进了一支箭矢,看见了跑进来的顾许二人,它似乎是心有所感,那双黑琉璃般的大眼睛里流出了希冀的光与泪,而离马十来步远的地方,一名猎户短打装扮的中年汉子,正手搭弓箭,正打算射出第二支箭。
许承山惶急不已,拧过头对着顾子耘忽然叫了一声“哥——”
顾子耘连反应这一点的时间都没有,高声道:“住手!”
猎户旁边站着柴府的二管家,他识得这两个小孩,知道不过是个江湖郎中带着的孩子罢了,语气凉凉道:“小顾大夫,这是我们府上夫人的命令,这畜生伤了我家小少爷,留着也是个祸患,你们小孩子家家,眼睛干净,这等杀生场面还是别看了吧,赶紧回去吧。”说着扭头就要让那猎户继续,顾子耘忙道:“慢着!”
他定了定神,当初和外公商量出来的方案中,其实有一个办法若是操作得当,是可以不让小少爷落下残疾的,但是风险有些大,万一失手,可能情况会更糟糕,眼下也是无计可施了,倒不妨赌他一把,他咬咬牙,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能够让你家小少爷不会落下残疾,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待到你家少爷好了,我不要别的酬金,这匹不祥的马我要走了。”
有这好事,那管家忙不迭去回报了,而他们赶紧奔到那匹马身边,许承山有些神色紧张地看着顾子耘,顾子耘则皱着眉认认真真地看着马脖子上的箭,马虽然被拴住了,又被缚了四蹄,但是拼死挣扎之下,那箭失了准头,未中要害,箭头没入,但是箭身还都在外面,有救!
后来,因为兵行险招医治柴家少爷的缘故,他熬了一大罐的麻沸散,一小碗喂人,一大半喂马,一边医人,一边医马,足足过了三个月,三个人总算全须全尾而且还多了一匹小黑马走出了柴府。
柴家还有些殷切,包了银子,小顾大夫说了不要银子,还是接了,因为这三个月间,正是荆楚最热的一段时候,又受地形影响,有热瘴之气,顾老爷子着了一次热寒,虽然痊愈了,但是年级有些大了,总归露出了几分疲老之态,虽不明显,但是顾子耘却有些忧心忡忡。他隐隐有些不安地觉得,他先前想过的,落地买院子的想法也许要早一点落实了。
夕阳西斜,顾老爷子坐在马背上,一行三人缓缓地朝城外走去,三个月的时间,马儿壮了许多,而顾老爷子因着一场病,本就不胖的人又清简了几分,小老头坐着挺悠闲的,问:“这马儿你们打算给娶个什么名字呀,总不能一直马儿、马儿的叫吧。”
顾子耘看着走在前头,背上背着顾老爷子的药箱和包袱,一手牵着马缰的少年,笑道:“它还小,又黑,就叫小黑子算了!”
老爷子有些嫌弃,又问许承山:“阿山,你说取什么名字好?”
许承山开了口,仍是话不多的性子:“我听哥的。”
顾子耘哈哈大笑——
“阿山,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匹马呀?”
被问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前,我家里也养了一匹马驹,就叫 ‘小黑子’,不过它屁股和额头上都有白色的斑点,我总是牵着他去吃草,或是带他去喝水,天冷的时候,还和我爹一起给他盖了一间能挡风的马厩。”
正在给伤马换药的人又问:“那后来马去哪里了?”
许承山道:“十岁那年,我娘生了重病,家里拿不出买补药的钱,卖了。”
顾子耘想了想,道:“那这次我们给人看病,又得回一匹马,也是缘分了,这马可不能弄丢了。”
这时节,山林里的许多野物都要准备过冬了,正准备了一身的厚皮脂,许承山虽然怀里多了个人,但丝毫不影响他眼疾手快,手起箭飞,不多时,便有了好几只肥头肥脑的野兔子用草绳串了挂在了马背上。不多时,又猎了一头獐子。眼见得猎物挺多,是要带不下了。
山高林密,惊雷渐渐不能灵活而行,而且马蹄声声,容易惊跑这老林子里的野物,许承山策停了马,抬头看了一眼密林上空露出来的天色,已经有了些昏昏沉沉的意味,以他的经验判断,今年北境的第一场雪怕是要比之前推算得来的更早一些,便勒转了缰绳,准备回去了。
第十章
燕幽城的第一场鹅毛大雪,下在十月初七这一天。从晌午开始,纷纷扬扬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才停了,转早起来,地上已经是皎皎一片厚雪。
杨树巷姚成勇一家都起来了,围坐在厨房里吃早饭,只有顾子清还窝在床上睡着,他小孩儿贪冷多睡,从天气开始转冷,从前那爱赖床的习惯便又开始了。
姚成勇呼噜着吃完几张烀地热乎的饼子和一大碗稀饭,便要出摊去了,今天他上午去市集,下午还得去城外的几个庄子、村头去定下猪来。
“进了腊月,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起过年的猪肉来了,乡下养猪的人家更是会杀年猪宴请乡邻,便是那养不起猪的,或是像咱们这般住在城中的,那也要多预备几斤肉给家里添个味儿的,或是烧肉或是做饺子馅儿,都免不了的。”
顾子耘兄弟二人初来燕幽城,第一次过年,不好在人家家里过的,想来也要先预备好,便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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