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宸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神情之中只有平静如水。他说梁玄靓,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朕不会忘。”
“那我便信你一次。”
看着燕宸与自己擦肩而过,梁玄靓的表情难以捉摸。齐昭彦让手下的人把这些“反贼”押入天牢,将周王软禁在冷宫。待一种人走后,杜管宣赶紧地扶住梁玄靓,说陛下受惊了。
梁玄靓靠在杜管宣身上,缓了好久----刚才对峙时并无事,而后才发觉自己如此疲惫,耗尽了大半的力气,脖颈的伤口生疼,伸手一碰,便沾了满手鲜血。
杜管宣喊道:“快去叫御医!”
走上前去,齐昭彦问到:“陛下,接下来该如何?”
梁玄靓长舒了一口气,“去朱凤台,杀人。”
齐昭彦一惊,还想说什么,却看见梁玄靓一脸坚决的表情,收住了口。
瞥见躺在地上的飞燕短刀,梁玄靓蹲下捡起。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血迹,和那个人的温度。
燕宸……
元初四年除夕,周王梁玄岘联合辅国将军司马慎逼宫,齐昭彦带伽蓝寺三万武僧将其捕获,朝中周王和司马慎及其党羽都在朱凤台被诛。同日,祁江水库崩塌,宜州遭难,参政知事王艺铮奉命前往整治,不幸遇难。淑妃因父亲之死,悲伤过度,患了疾症。
这些事情传到民间,百姓们既称赞皇帝的智谋,又敬畏他的残忍----据说除夕那天晚上,清湖的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带着将死之人的哀嚎和怒骂,哭喊和求饶,流向日出的地方。
没人知道,也在同一日,前朝太子燕宸,差点杀了梁玄靓。
百姓口中的传说,总有淡去之时。然而朝廷内部,却波涛暗涌----梁玄靓凭着除夕这一夜打倒了司马慎周王所有党羽,又将计就计,把前朝余孽燕宸的势力全盘消灭。凭着一句“谋朝篡位”的罪名,那些违抗他的,有意违抗他的人,都死在寒冷刀光之下。梁玄靓趁着这势头,将朝内其他怠职之人好生整顿了一番,更是提拔了不少新人,大凉朝廷有了真正的皇室势力。
中新臣旧臣聚在一起,和梁玄靓朝中改革之事。刚定下事宜,却有人问到:“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燕宸?”
梁玄靓心中一动,瞥内众臣,“爱卿们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立刻有老臣站了起来,说:“燕宸乃前朝余孽,又有谋反之心,臣觉得应当即刻处死燕宸,以示我大凉天子威严。”
“臣等附议。”
“哦”
“陛下,臣觉得不可。”齐昭彦说,“陛下当日赦免燕宸,可是遵先帝遗愿,避免死刑。如今铲除司马慎周王党羽,已经死了不少人,再起杀戮,怕是百姓们心中难安。”
“朕记得燕宸刚入帝京之时,你可是直谏要朕立刻处死燕宸,怎么如今你倒想保他了?”梁玄靓端起案上的茶杯,“朕之前饶他,是宽宏大量。可是如今他要谋朝篡位,朕还怎么能放过他?”
“陛下,臣同意齐侍郎所言。”一个文臣起身,约莫二十刚出头的样子,他说陛下此时要是将燕宸处死,就是犯了兵家大忌。
闻言,梁玄靓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其余人见皇帝变了如此表情,心中不免咋舌----这黄毛小子胆子可真大,谁不知道梁玄靓性子暴虐,居然敢当着面说他错。
梁玄靓看着那臣子,冷声说到:“为何是犯了兵家大忌?”
“突厥之前答应让阿史那赫卓公主来和亲,这过了年岁却称阿史那赫卓患了顽疾,迟迟不肯将其送来,看来是有悔婚之意。若真是如此,突厥必定是有侵犯我大凉的打算,西北边境真是需要防守之时。”
之前吐蕃跟我们和亲,就是看中了大凉的兵力。陛下清理司马慎乱党,已经处置了军中的一批将领。军中无领将,怕是突厥会趁这个时机进犯。吐蕃若是看我军中无能打仗杀敌之才,必定会先求自保,难说会愿意支援我们。
那人口若悬河,硬是把大凉边防如今的形式说了个遍。梁玄靓听完,面色却仍没有缓和。他问,这和杀不杀燕宸有何关系?
“若是陛下不杀他,就和他有关。”
燕宸自小就有将领之才,十二岁就带兵打仗,大败突厥,还杀了突厥可汗的大儿子,对突厥的作战颇为熟悉。突厥的士兵,无不闻风丧胆。陛下若是让燕宸带兵,必定能在战事上胜于突厥。
“你的意思是,让朕把手下的兵给他
“燕宸的党羽已经全被打尽,如今他一无所有,还能做什么呢?”那人继续说到,“况且陛下不必把兵权给他,只需让他随军而行,出谋划策便可。”
陛下威严,难道还制不住个前朝余孽?
这一席话说完,众人都观察着皇帝的神情----只见梁玄靓眯起眼睛,似有怀疑地看着那个文臣。
突然,梁玄靓大笑一声,惊得在座背后一寒。
“此事过后再议吧。”轻呷了一口茶,梁玄靓秉退了这些人,只留了齐昭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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