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起初时那样轻轻牵起,而是被人狠狠攒住,粗麻布料在公孙宴手中都能扭曲变形,只见他指节发白,手腕不停地颤抖。
公孙宴又摆出副怒色狠状,你要走?
天色将晚,慎瑕,我们可以改日再聚。秦旻一头雾水,从实答道。
改日?公孙宴嗤了一声,寒声道:你又想骗我到几时?你是不是又想去找什么人来给你看看风水?
还不等秦旻发问,公孙宴就率先发难道:你哪儿都不许去,只能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去哪儿。他神色晃了晃,不如方才犀利,喃喃又道:不会耽搁你太久,就这点时间里,你与我做个伴吧。
为、何?
公孙宴无力一笑,脸色血色乍退,浑身簌簌地发抖,在愈渐西沉的斜阳里他蓦地就张皇起来,如临大敌。
他咬紧牙关,道:我是你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今夜,露水桥见,我等你,别再叫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壹拾〗不知江月待何人
公孙宴未和秦旻定下确切时辰,就撤身卷袍疾步而走,仓皇如见不得人的老鼠。秦旻知道这个比拟有些不敬,可公孙宴那刻不容缓的步调,还有他手间被捏得嘎吱作响的扇骨,都让他想到了落荒而逃一词。
秦旻不由担心公孙宴会不会是在小摊边的腹痛才是出了岔子的点,他心中纳罕,又着实替公孙宴捏了把冷汗。正胡思乱想着,脚步就已经把他逮到了露水桥。
露水桥从前人们摆渡的地方,而今都落寞了,都只剩些老船夫摇着艘脚下的破船,去不了太远的地方,至多载着心思悠闲的游人到对岸游历。
天泛赤金,晚霞游戏于云岫之中,头顶一方广袤天际,在悄然之间将欲变色。秦旻倚在老榕树边,看着安然坐于远方的沉沉夕阳,动静相宜的景色让他浮想联翩。像是一滴朱墨滴落在纸上,缓缓推开,渐渐晕散,在薄如发丝的巧纸上凝了庄重的一笔。从秦旻此处望去,夕阳有如悬在远处的临仙楼二楼,一者挥散红光如天命,一者雕梁画栋如精臻,秦旻在适才的想象中,又措手不及地想起了那日在临仙楼的慎瑕。悠扬随风的蓝色发带,以及悦耳如琴瑟的声音。
秦旻霎时心如鹿撞。
他紧接着无声笑开,自嘲道:今日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见着了慎瑕,却还惦记着头回遇见他时的模样,不该不该。
秦旻在仓促收拾好的细软中掏了片刻,摸出了爹爹送的拨浪鼓来。反正是百无聊赖,他翻身跃上老榕树,拣了处枝粗叶茂的地方横躺其上,合上双目,手里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既闷又沉的鼓声渐渐把他送到梦中。
公孙宴好不容易捱到夜幕无声降至人间,他步履不懈,行色匆匆,赶到约定地点,在露水桥边,在迷蒙得似拂了层轻纱的月色下,他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景。
黄衫男子怀里抱着孩童耍弄的玩意儿,不深不浅地在榕树上合目小憩,枝桠掩映,唐突清冷的月色没能扰到他的睡兴,反倒是在他清俊之姿上更加流光溢彩。皎白如玉的月色,遗世独立的男子,公孙宴悠悠然地记起了那还是在最初的一段日子里,他怀揣着的唯一的一份非分之想,一份攀龙附凤的惦念:和这样的秦旻,在这样的景致下,吟风弄月。
可惜,真要说悔不当初了。那时他的右手还是当初名冠京华的丹青好手,起笔提笔顿笔挫笔,还能随心所欲,可他却没能有这样一个面前全无雕琢、毫无设防的秦七王爷来供他画上一幅绝妙的水墨丹青。
公孙宴闭上眼,浸在久远前将将模糊的回忆中。溪水灵动,月影娴静,还有在他脑中已经活了三世的秦七王爷在池边背光而立,似在与春风比高,比谁更柔情,比谁更动情。
紧闭的眼窝里,渗出了他游荡三世都未轻易掉下的清泪。
季春里的夜风还夹杂着凉丝丝的寒气,秦旻裹了件薄衫在密闭的牢里待着尚不觉得什么,一到露水桥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才觉得冻到了骨子里。他在浑身发寒中慢腾腾地睁开眼,慢腾腾手中的拨浪鼓塞到垫在脑后的包袱里,正要拖着还惺忪的四肢百骸跃下树干的时候,他才撞上了公孙宴目不转睛的视线。
慎瑕,你都到啦。秦旻声音慵懒,他无害一笑,神志还混混沌沌着。
公孙宴肩胛一抖,亟亟背过身去,他顿了又顿,才道:刚来的,见你睡着了,就没喊醒你。
秦旻已经走到公孙宴身后,即便月明星稀,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公孙宴眼中溢出的水色。慎瑕,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找我来这儿是要我陪你做什么要事?他仍是狠不下心去问,总觉得那是个尖锐的问题,说不定答案会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公孙宴收拾如常,他迎向月光,目光淡淡中有些无可奈何的惆怅。只有在笼垂的夜幕中,他才能感受到人间对他仅存的善意。公孙宴在这人世里以这副二十多岁的模样游离了百年,看过了无数人从小到老的轨迹,他也莫名地想起了在他幼年的时候,阿母和他说过的神话。
月上月桂,桂下贵人。
明月是个清冷又遥远的地方,上面住了个对人间痴恋已久的仙人。她走不进凡尘,凡人肉眼看不见月中的她。
她就只能在寒月里像是隔海相望一般望着缩成点汇成线的凡尘,痴痴笑笑,有如癫狂。
年少时候的公孙宴并不明白其中真正的悲戚,他只是觉得仙人太过执着,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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