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记忆中自己的家庭:严谨的父亲,温和的母亲,活泼的长女,还有作为长子的他,这是让旁人羡慕的一家。
母亲加代总会在早晨第一个醒来,起床后稍稍打理一下后便扎起围裙去厨房准备早餐。接着是身为内科医生的父亲,最后才是那一双相差八岁的儿女。
另三人围坐在餐桌前边看电视边吃早饭时,女主人总会踩着鞋子去玻璃门后的庭院为花草浇水,横滨清晨干净的阳光在水珠上折射出温柔的色彩,远看去就象用彩铅随意涂抹出的画。那之后父亲出门上班,顺路开车将女儿送去家附近的小学,校则相对更远一些,因此通常都由他独自坐电车前往。
家里安静下来后母亲便会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前往超市或商店街购置生活用品。路上会遇见附近同为主妇的熟人,偶尔闲聊,然后各自道别回家。
那么事情是怎样,又是什么时候,走到了差一点就无法回头的地步?
那些由早已存在的细微裂缝扩大成的洞穴,又是在怎样的代价中,被强硬又无情地填补?
他为这一切背后的真相羞愧,为自己所信任的形象的崩塌失措,也对那个人内疚,却不知道如何去弥补。
施舍一般的原谅并不能让他释怀,哪怕真的是出于那个人的善良。他只有十七岁,太多成人世界的恩怨就这样负担在他的身上,并不直接向他施加压力,而是在潜移默化中使他经受良心上的谴责。他不能改变什么,所能做的只有接受,只有尽可能的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去过一个普通十七岁男生的生活。
上课,社团,旅行,或是像现在这样,和喜欢的人一起乘坐巴士,去那个已经让他怀念了许久的地方。
“说起来,居然麻烦你违反校规出门,我果然还是太任性了。”
“没有的事,我也很好奇,你所说的美得像奇迹的地方,会是怎样的。”
看吧,就是这样。这个女孩子似乎总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哪怕最简单的言语都会让他莫名心动。
他不了解她,他从不否认。但即使他们四年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十句,即使他还曾被她拒绝,也不妨碍这种感觉减少半分。
“或许那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同学幸村曾这样对他说,“人这一辈子,爱上一个人,思念一个人的心情,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注定,只是……”
后面的话柳生没有听完整,因为他正忙着修理在一旁怪叫着「sp」并挤眉弄眼的仁王。
直到下车时柳生才发现车站位置较当年有了变动,因此为了赶时间,他们不得不向附近一家杂货店的老板借了自行车,并承诺晚些时候还回来。
“上来吗?”他把车把一歪,单脚支地,扭头去看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藤川凉。
“好的……”藤川凉想,真该感谢慢慢沉下来的天色掩盖了她不自然的表情。
他带着她骑了一段路,绕过车站绕过便利店绕过没有灯光的学校,最后沿着坡道向下俯冲。
春末带着青草香气的风迎面扑来,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藤川凉想这真是糟糕透顶,为什么感觉时间正在后退。
退过这兵荒马乱的一年,退过那些伤感的往事,倒退到那个已经快要褪了颜色的年代。
“柳生,我问你,”她抓住他腰间的衣服,“你觉得,如果人能够回到过去,会怎样?”
风声很大,柳生说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直到藤川凉重复了几遍他才迟疑了一下回答道:“那敢情好。”
“什么?”
“人人都这么想,但谁也办不到。”
自行车在他们的沉默中停下。
藤川凉这才看清柳生想带她来看的地方:一个山坡下的宁静湖泊。
不同于宽广却总是暗流汹涌,底下生活着无数未知生物的大海,印着月影的湖泊是夜空支配下的世界。
月光下的湖水呈现出一种干净幽深的蓝,就像会发光一样,和天空接在一起连成了一整片。
“再走近一点看。”柳生已经将自行车停在了路边,示意藤川凉踩着湖边的石子又超前走了几步。
靠近湖边,湖水较浅的地方,清澈的湖水下是相比脚下的灰褐色碎石子颜色更浅的浅白色泥沙。有水草或者是别的什么植物生长在上面,柔软的翠绿色叶片在月光下看得清楚,随着水纹的波动弯弯曲曲,不时还有手指细的银色小鱼闯进来,整片临岸的水域看过去就像是有生命的琥珀。
“真美,”藤川凉由衷感叹,“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以前来过?”
“是的,很久以前就有人带我来看过。”
那还是在国小低年级时,那年暑假柳生参加了学区组织的童子军夏令营。头一天晚上他因为想家睡不着,偷偷摸索到室外的时候遇到了和他一起来的邻家女孩,两个人凭着口袋里仅有的六七枚硬币和可怕的好奇心行动力一路摸索到了这里,看到了与多年后一样的盛景。只是当年那片璀璨的星空现在已经几乎不再有。
“怎么样?早晨坐车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邻居家的女孩笑得露出酒窝,看起来得意非常。
或许连这样的心情都是相似的,即使是在经历了诸多变化的多年以后。哪怕只有一次,哪怕知道是在冒险,也想让重要的人与自己分享这份美丽的秘密。
“是麻生吗,那个人?”
“你怎么知道?”柳生看起来很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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