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胖子听得直擦汗,总觉得自己危在旦夕命悬一线,他干巴巴地回着:“不会吧”,就看到许景琛一个兴起,顺手拔了士兵玩偶手里的剑。
一股寒流窜上梁胖子的背脊,他仿佛听到自己灵魂深处有个人正高声尖叫。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手贱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说出来了?!
刺耳的尖叫灌入耳膜,梁胖子被震得一踉跄,还以为是自己嘴上没把门,吓得漏了气。没想到一扭头,许景琛正目光沉沉地看向玩具店外,他眼睛也不亮了,唇角也不笑了,整个人笼在火场废墟里,沉默得就像一具雕像。
漫天夕阳如血,梁胖子顺着许景琛的视线向外望,一身白大褂的老爷子正举着拐杖站在门口,指着许景琛嗷嗷大叫。
“放下放下放下!你知道那是多珍贵的研究素材吗?!能不能找到线索全靠它了!你这小王八羔子你给爷爷把东西放下!”
画面太美,有点不敢看。
梁胖子打了个哆嗦,抖着腿还没退上两步,就被许景琛一个目光定在了原地。
“梁警官,”许景琛笑如三月春风。他站起来,捏着那把玩具小剑,恶作剧似的抛了一下,而后攥在手心里,“这位是……”
梁胖子这才回过神来,案发现场都拉着警戒线呢,这老大爷谁啊?
穿着制服的警卫人员还背对着玩具店站在门口,明黄色的警戒线从悬浮在半空中的城市监控里射出,三两下就将事发地点裹成了盘丝洞。梁胖子正了正警帽,踩着一地破烂残骸边走边酝酿,直到双脚在老大爷面前站定,才从圆润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假笑。
他的肥肉把眼睛挤得都眯成了一条线,声线油腻得令人条件反射地作呕。他说:“大爷啊,咱们这是危险区域,您瞧这警戒线都拉着呢,要不我们先去外边聊聊?”
老爷子瞟都没瞟他一眼,一双眸子死死地锁在许景琛手上。梁胖子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汗,挪着肥硕的肚子挡住了老大爷探照灯似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先来一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声情并茂地诵读居委会大妈的劝说三连。
然而没想到甫一抬头,却瞧见警戒线外面站了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盘靓条顺,前凸后翘,黑亮的短发正垂在肩上方一晃一晃。
梁胖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梗着脖子咽了口唾沫。岂料警戒线外的姑娘对视线的敏锐度高得惊人,梁州这边还没砸吧出味,那边已经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警戒线外的小姑娘愣了一下,扭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傍晚夕阳殷红如火,英姿飒爽的小姑娘站得笔直,一身制服白得反光,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梨涡。
梁胖子被美色晃了一瞬,再定睛一看,得,没戏了,这姑娘是科学院的。
说是科学院其实也不太对,人家姑娘确确实实是肩上带星的编制兵,不是什么门口杵着的临时工。新纪元初期职位调动,梁胖子隐约记得是有那么一队牛逼轰轰的领导干部被塞进了科学院,他平日里总听所长叨叨人家待遇好,如今遇上了,倒是被震慑得心服口服。
他在心里“啧啧”了两声,琢磨着人家待遇能不好吗?也不瞅瞅这姑娘才多大,肩上那一串都能吓得他坐地上。
梁胖子心里直打鼓,面上却是胁肩谄笑着往过走。他在肚子里琢磨了一圈,大概估摸出了老头的身份,声量也放低了,整个人都带着一股低眉顺眼的怯懦:“长官,这现场尘土飞扬的,我让下头的小孩请老先生去对面喝杯茶,您看合适不?”
小姑娘眨眨眼睛没说话,悬浮车那边倒有人搭了腔。夕阳漫过遍地的碎石黑土,为马路边新停的悬浮车镀了层金边,梁胖子眯着眼睛循声望去,逆光中有个腰细腿长的年轻人下了悬浮车,正大跨步走向现场。
他说:“你要是能请动,大可去试试。”
年轻人穿着一身白得反光的军装,一双黑靴子踩得地面“踏踏”作响。梁胖子看着这人三两步穿过警戒线,一副山温水软的好样貌硬是绷得像寒冬腊月,冷得人汗毛直竖,活像大冬天吞了块冰条。
中央城地小人少,能冻得人直打哆嗦的横竖不过三位大佬。梁胖子寻思着周家的小少爷还在废都看大门,白博士还在科学院里研究死人,唯一能莅临现场的,怕是只有温家二少。
温家二少温琪,16岁连跳两级考进军校,曾荣获“最不想合作的队友”一等奖,现年24岁,已经晋升成了中央城名媛圈里谁都不敢啃的小饼干。
梁胖子看着眼前的军人打开终端,虚拟光屏中渐次浮现出科学院的标志。他将图标滑出光屏,投影在肮脏的废墟上。
巨大的科学院logo取代半空中杂乱的警戒线,小巧的城市监控忽闪着翅膀落在清扫机器人肩上,驱使着对方离开爆炸现场。
18:00的钟声回荡在中央城的大街小巷,飘荡着仿若一首安魂曲。
梁胖子突然叹了口气,他想着温家这些年来来去去死了不少人,眼前的这位,怕是他们家仅剩的活人了。
然而“最后的继承者”却没有丝毫惜命的念头,温琪一边调出终端里的证件,一边快步走过梁胖子身侧。他带着等候许久小姑娘进入烧得焦黑的玩具店,没有匀给许景琛半分眼神,径直走向废墟深处的悬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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