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苑正房里屋,王妃魏氏依在湘妃榻上,直愣愣的望着墙上挂的美人图发愣,下首世子季清诚陪坐在脚凳上给她捶着腿,屋里再没了旁人,丫鬟小厮们早已退避了出去。
“你现在的胆子也太大了!怎么不先来回禀我?”魏氏抖着嘴唇道,“竟然还真邀请杀星住进府内?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就不怕他瞧出端倪,半夜里将你我都砍了头去?”说到此处,魏氏打了个冷颤,心底的惊慌再也抑制不住了。
季清诚讪笑道:“母亲也过于胆怯了,殊不知诸事便多败在这‘怕’字上。方才酒席上我已经再三探问了,他对曹家一事所知也不多,是为人所托方才管这闲事的,现如今杨楮已死,线索便也断了,他又如何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为人所托?为什么人所托?托他之人又知道多少?你怎么不问清楚?”魏氏紧紧的抓着榻沿,追问道。
季清诚撇嘴道:“套他的话哪有那么容易?他又不是傻子!而且不但不傻,还为人警敏冷淡,问三句方才答一句的,嘴紧的很,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
“那也不该留他住在府里啊!宴席也散了,打发他走就是了!”魏氏埋怨道。
季清诚笑道:“母亲此言差矣,正因为我襟怀坦荡的邀他住下,又上赶着去结交,方才能免了我们的嫌疑。若他真追着个蛛丝马迹怀疑上我们,也会因此而去了疑虑的。正所谓反其道而行之,我这计定然管用,这叫灯下黑。”
魏氏听到这话,想想有些道理,方才怕的好些了。她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定了会子心神,又道:“怎生这么巧?你舅舅他难得来豫州一趟,竟然还遇着了悍匪?又偏偏是他出手相助,若非如此,他不会进王府来,我也不必担忧的寝食难安了。”
季清诚闻言脸色数变,没有吱声。
魏氏叹道:“这世道真是不像话了!王爷眼皮子底下,豫州近郊也能有土匪?怎么你大哥还未带兵剿灭了去?亏得王爷成天说他勇猛了得,战功赫赫,竟连自家门口都管制不好,还称什么勇猛?”
季清诚捶着她的腿,依旧没有搭茬。
魏氏却自言自语道:“明日你舅舅返乡,我可得多派些人手护卫。我早就跟他说过,如今这乱世不太平,出门在外定要注意,蜀中首富之家,多少人盯着呢!若不多带护卫侍从,什么祸事都有可能发生!看!可给我说着了吧?他偏偏以为豫州附近就安全,轻车简从的上了路,还真就被匪类盯上!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兄弟,若再有个闪失,娘家便几乎无人了,阿弥陀佛!他可得长命百岁呢!”
季清诚闻言冷冷一哼:“母亲真是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乱操心!方才还怕有人走漏了风声,让顾寒之对我们起疑,现下里又关心起舅舅来了。难道母亲没想过吗?如今知道我出身来历的,除了你我,也就只剩下舅舅了!母亲怎么不怕他将我们给卖了呢?”
“胡说什么!”魏氏怒道,“他可是你舅舅!”
季清诚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魏氏迟疑片刻,软下了口气道:“当初你的事便是你舅舅一手操办的,又许了曹静南万两白银,封他的口。若不是他,你焉有今日?他又怎么会将自己抖出去?”
季清诚冷笑道:“您的好弟弟,我那亲舅舅的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真个是扶不上墙的东西!除了满脑子的精算盘,想了法子的往兜里搂钱,他还知道什么?吃多了酒就管不住嘴的蠢材!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
“你说什么?”魏氏翻身坐起,死死的盯着季清诚片刻,方道:“你……你……难道所谓的悍匪竟然是你指使的?”
季清诚斜眼冷笑:“母亲真是个慈悲的人啊,对曹家都能鸡犬不留,换成舅舅难道就下不了手了?简直就是舍本逐末!母亲做事没首没尾,却还不许我补救不成?要知道此事干系甚大,莫要因为您一时糊涂,拖累我……”
“啪”的一声响,他话尚未说完,魏氏便一巴掌扇了上去。季清诚当即便肿了半边脸。
“你个不孝的东西!”魏氏破口大骂,“你真个是眼里没人了?他可是你嫡亲的舅舅!你……你怎么就下得去手?”
季清诚挨了打,捂着脸便起身怒道:“嫡亲舅舅?哪门子的嫡亲舅舅?母亲且好生保养着吧!儿子现下大了,自然青出于蓝!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便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诚儿!”魏氏心惊胆战的张口喊道,却哑了半声咽回了肚子里……
她跌坐回榻上,心中七上八下,额头突突的直跳!胸中又一阵心寒。
当年那事若是能瞒着诚儿一辈子,或许今日也不必如此了吧?只恨那曹静南!听说王爷定了诚儿为世子,便上门来讹钱,竟然还给闹到诚儿那里,让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真真的可杀!
自此诚儿便愈发怪癖了,许是心中有怨,又或者患得患失,性格也变得阴郁起来。
如今更不比三年前,诚儿眼看着就过十七了,年岁越大,越难辖制,成天不知在外结交些什么朋友!如今她的话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若他真铁了心要害他舅舅……魏氏心慌意乱,她不过是个深宅妇人,就算是有能耐手段那也是出不得府的,而这事却又偏偏不能求助于王爷……
该怎么办?她连声叹息……
得想办法保得庆华一家老小平安才是,若……若不得已,就只有让他先离开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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