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握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紧,心猛的一沉。他立刻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俪娘可知是什么原因?”
“刑部的消息捂的很严,其他什么也查不到了……上头那人,那人……明摆着是要把江渉当弃子啊!”她说着,声音已经开始呜咽:“我真的没办法了……那人看着江渉长大,江渉替他做过那么多事,现在他就可以这么狠心!温大人,如今这京城里,能帮上忙的,我只能想到您了,求求您,求求您……”
温郁之低着头,一瞬间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他沉吟了片刻,开口:“江渉是三皇子的人?”
虽是问句,声音却极为肯定。
俪娘一惊:“你怎么知道?!江渉连这都肯告诉你?”
“俪娘误会。很简单,江渉他接近我的时间太巧,只可能是为了吏部朱通被杀的事。而朱通被杀,如今嫌疑最大的便是三皇子,三皇子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摆脱嫌疑。而要摆脱嫌疑,最好的办法,无外乎抬出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凶手。加之俪娘您刚刚提到的,江渉是被三皇子掌管的刑部所抓,而不是大理寺。综合这些,最合理的解释便是,江渉本来便是为三皇子效命,如今……他是被推出去当了替罪羊了。”
“人真不是江渉他杀的,温大人你要相信……”俪娘立刻急了,赶忙辩解道。
“唉……我知道人不是他杀的……”温郁之抬头望着房顶,叹了口气。
“你知道?!”俪娘又被惊到了。
“他一没亲人,二没家业,无牵无挂的。又不是没长脚,刺杀朝堂二品官员怎么大的事,若真是他干的,早就跑了。到哪里不是逍遥快活,留在这京城,等人来抓么?”
“温大人既然知道,那您一定……”
温郁之皱眉,又叹了口气,开口打断她:“这才是最难办的地方……这京城的事情,很多时候,真相是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如今江渉被抓,若是他的罪名坐实,三皇子必然将自己与他的关系摘个一干二净,摆脱买凶杀人的嫌疑。这样一来,二皇子手下的吏部侍郎陈胜,便是最有可能接替尚书之位的人。于是二皇子便可以继续掌着吏部。皇上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严潘严丞相还可以乘着吏部权利更迭,乘机插手……”
温郁之苦笑:“这一个‘江湖大盗刺杀朝廷命官’的结局,可谓是皆大欢喜啊……”
俪娘听了,说不出话来。眼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的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了下来——刺杀朝堂命官是什么结果……江渉这回,恐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温郁之给她递了块手绢:“想必俪娘您此番深夜找我,也是不易。若是被您上头知道您将消息递了出来,只会让如今的形势更加糟糕……不如您先回去,江公子的事……温某定尽力周旋……”
俪娘确实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她是让信得过的丫头扮成自己呆在银红照才得以脱身。如今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恐怕真是要露陷了。于是她便只得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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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俪娘,温郁之没有动。他一个人坐在书房,对着案角摊开的那本《江湖奇侠传》发呆。
他刚刚对俪娘分析了二皇子、三皇子、皇上甚至严丞相,却留有一句话没有说——这么个结果,对于太子一党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不论人是谁杀的,如果这事闹大,最后牵连到皇子身上,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必是一场生死争斗。无论最后是谁斗倒了谁,剩下的那个必然直接和太子杠上。而如今的太子……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而且,由于朱通被杀而空出来的吏部尚书的位子……他温郁之,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这么些年,温郁之早就习惯了什么事都理智的权衡利弊得失,谋定而后动。
救江渉,于他没有直接的好处。更何况,如今形势,他是最不该出面救江渉的那个人。
朱通若不是三皇子杀的,三皇子此刻必然已在疑心太子。此时他若是出面保江渉,简直就是坐实三皇子的怀疑。
朱通若是三皇子杀的,此时出面,那简直是将现成的洗脱嫌疑的机会往三皇子手里送,三皇子不把这买凶杀人的屎盆子往太子头上扣才怪了……
如今温郁之无论什么动作,都是错。非但救不了江渉,反而会把他自己也搭进去。而他最好也最稳妥的对策,便是静观事态发展,再视机捞点渔翁之利。
可若是这样……江渉,便真要没命了……
周伯推门进来,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宽厚的大手,摸了摸温郁之的头——就像他还是个很小的小孩时常做的那样。
温郁之知道刚刚的话他都听见了,便抬起头,望着寡言的汉子:“周伯,如果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江渉死活,您会不会觉得……”
“小郁啊……”周伯叹了口气,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开口道:“当年你父亲一介书生,不会一点武艺,敢一个人去千军万马的敌营……不就是凭着一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么?”
他又摸了摸温郁之的头,才接着说:“周伯看的出来,小郁你其实挺喜欢江渉那孩子的……等你到了周伯这把年纪,就会知道,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是多么的难得……”
周伯带着一点沧桑的笑笑,说完这句话,便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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