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傅翊君以前住过的那个弄堂。
就在傅翊君离开的当天,考虑到对方压根不想看见自己,他便让秘书来过这里找人。秘书回来告诉他,房东说傅翊君早就搬走了。当时听到这个结果,高锦杰有几分失落,更有几分负气,不过一个床伴而已,走了便走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觉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几乎每天夜里,他都会梦到傅翊君,醒来后偏又想不起一丁点梦里的情景。他越来越肯定自己是想念对方的,而且这份想念在与日俱增,莫非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么大的上海,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薛明骅离开后,傅翊君在这里已经没有朋友,也就无从打听,原来的戏班子他是不可能回去的,想来想去,也只有来问问那个俞姓房东,或许他们能知道一些傅翊君的消息。
带着这样的心态,高锦杰敲开了那个陈旧的院门。来开门的正是大正。有几次在下班时间,他碰到过这人推着脚踏车,和傅翊君一起离开工厂。他以前只是有些呆头呆脑,怎么如今连行动好像都迟缓起来了?
“大正,是谁啊?如果是找房子的,就告诉他这里没有。”房东太太正在水池边淘米,随口问了一句。大正回过身:“姆妈,是高老板。”
房东太太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把儿子拨到一边,把人请进来:“高老板,侬哪能会来这里?”
不等高锦杰回答,她立刻大声把老伴叫了出来,让他赶紧去食品店买点熟菜回来,再买一瓶好酒,招待贵客。高锦杰急忙拦住:“别麻烦了,我来就问个事情,问完就走。”
房东太太拉了老伴的衣服,房东会意地问了一句:“高老板不是嫌鄙阿拉粗茶淡饭不好伐?阿拉小门小户的,做出来的东西当然比不得你们大户人家。”
别看房东平时少言寡语,什么事儿都让自己老婆出面,这一开口,还真让高锦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讪讪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客气了。如果不是侬出面,大正还关在日本人那里,都讲大恩不言谢,这一顿饭阿拉还是请得起的。”
提到大正,高锦杰终于有了岔开的话题:“大正这是怎么了?”
房东看了一眼坐在屋子门口的儿子,长叹了一声:“从宪兵队出来就这样了,医生讲是被日本人打坏了脑子,大概也治不好了。老早虽然不灵光,起码还有侬收留他,现在真成了废物了。”
听完这句话,高锦杰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环顾一下这个院子,还没有他在愚园路那处房子的四分之一大,看上去住了不下十户人家,楼上楼下的房间像鸽子笼一般拥挤杂乱,凉台上横七竖八地挂满了洗好的衣物,有几件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我想,复杂的工作他做不了,在车间扫地还是可以的,不如明天就让他回工厂,我叫人安排,工钱照旧。”看老两口激动的样子,高锦杰怕又听到那些肉麻的感激之词,在他们开口前问道:“你们知道翊君的下落么?”
老两口相互看了看,正要说什么,大正大声喊了一句:“我晓得,小傅就住在我家里。”
在房东两口子交换眼神的时候,高锦杰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是翊君不让你们告诉别人他住这里的?”
老两口连连点头。
高锦杰长吁一口气:“那待会他回来,也别告诉他我来过了。真想报答我的话,就答应我。”
老两口又相互看看,点头同意了。
“也别让大正说漏嘴了。”
“阿拉晓得。高老板,侬寻小傅是不是他欠了侬钞票?”房东太太问了一句。高锦杰苦笑一下:“是我欠了他东西。”
房东太太一脸的不理解,想不出一个有钱有势的老板能欠工人什么,高锦杰趁机连忙告辞。
走出弄堂,太阳已经隐没在对面的建筑物后面。高锦杰在那里站了一会,终究不甘心地进了斜对面的那个小点心店,坐在临窗的座位上,要了一碗酒酿圆子,却连碰都没有碰,两眼直盯着弄堂口,直至暮色四合,路灯亮起,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二十四、原本想着只要远远的看对方一眼,知道他没事,这悬着的心就会放回去,可是看见那个消瘦疲惫的背影消失在弄堂口,高锦杰却愈发觉得没着没落起来,于是便毫不迟疑地出了点心店,快步穿过马路,跟着进了弄堂。
听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傅翊君根本没有在意,还稍稍往旁边让了一下,谁知那人走过来径直拉住了他的手:“翊君。”
那人的手温暖而有力,傅翊君不由怔了一怔,等他回过神想甩开对方却被抓得更紧,而且被他这样紧紧拉着又走了出去,来到弄堂口的路灯下。
“吃过晚饭了吗?”
傅翊君摇了摇头,不管高锦杰如何让他失望,他依然无法对着他撒谎。
于是高锦杰带着傅翊君又回到刚才的点心店,给他要了一碗辣肉面:“你怎么瘦成这样,都快脱形了,是没钱了?找到工作没有?”
傅翊君没有说话,且自始至终都未正眼看过他,拿起筷子,埋头吃起来。高锦杰也不再说什么,坐在他对面,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吃了不到半碗,傅翊君便没了食欲。他轻轻抬起头,扫了对方一眼,发觉高锦杰没有了以往那副光鲜整洁的模样,看上去疲惫憔悴,头发乱七八糟地搭在前额上,眼睛周围也有了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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