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看他下巴冒出胡茬,眼下一片乌青,心疼道:“快回去休息吧,守了一天一夜了。沁远那孩子身体弱的狠,这一病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院,你这样不眠不休,能熬几天?”
魏家承穿着前晚那身墨色西装,上面都是污秽。那天晚上,他一直搂着何沁远,许是车太快太颠簸,何沁远埋在他的怀里干呕,没吃什么东西,吐的都是没消化的稀饭和胃酸。
衣服上面还有呕吐物留下的白色痕迹,仔细闻一股股酸臭味。
陈妈和他往病房走去,陈妈道:“我一个老太婆,不知道你们过去那些事。我只知道沁远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他心里憋着苦我们都看的出来,可是心结还要心药医,没有人能帮的了他。”
魏家承闷闷的“嗯”了一声,他现在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一天一夜的时间,何思源的话把他震惊的五脏六肺完全移位,根本无法消化。
那晚在急救室门口,何思源说:“家承,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们?”
魏家承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恨与不恨他自己早已混乱。
何思源叹了口气,道:“那时候太混乱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们那个不争气的爹你是知道的,他借了很多的高利贷,那些人把大哥和我抓了去,扬言若不还钱就把我们分尸卖器官还钱,那些人都是畜生不如,还……还……”他顿了顿,那件事是大哥心口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希望那事永远被埋藏,永远不要再一次伤害大哥。“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你去思考去想法子,那些人要剁掉我的手指,大哥也是没有办法。”
“若不是形势所逼,大哥肯定不愿用你去换钱,这个你要相信我。”
魏家承那时候脑子里突然就想起那时候他和大哥的玩笑话。
大哥说:“瞎子,你看你这么受欢迎,干脆把你卖了,我也脱贫致富。”
他说:“别卖少了,我很值钱呢。”
大哥说:“那我就卖了哟。”
其实那个时候,大哥已经是知道了他的来历了吧,若是只想着换钱,岂不是早就可以换了。
那天,他和何思源并排坐在急救室门口,过道阴森森的,魏家承的后背一阵阵发冷。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大哥的腿……”
何思源摸了一把脸,双肘杵在大腿上,把脸埋在双掌之间。许久才平复了心情道:“我爸说既然能敲一笔,那就多要着,离开小县城重新生活。可是,钱到手了,他却财迷心窍卷着钱准备逃跑,云哥的人哪里肯放过我们……我们的车和一辆货车相撞,大哥一把搂住了我……他是为了保护我……”他的声音有点颤,过去的伤疤重新掀开,依旧鲜血淋淋。“车子严重变形,大哥右半个身子被卷进变形的车皮………腿没能保住,拖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只剩皮肉连着,惨不忍睹……右手头几年坚持复健,还能动几根指头,可是陈哥的死对大哥打击太大了,大哥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右手就不行了,也不复健,脸上挂着笑,可是谁都看的出他的自暴自弃……”
鲜血浸湿了何沁远半个身子,他的右手卡在铁皮中,切割机爆出的火花四溅,他的耳旁是弟弟的呼喊声:“哥,别睡……”他撑开眼皮,何思源一脸的血,骨折的左手垂在身侧,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他喉头滚动,好不容易挤出来缥缈的声音:“好好……活着……见到……家承……替我说……对不起……”
何思源揪着头发,痛苦道:“大哥这十年太不容易了,他那么要强,从来没有放弃过生活。他努力挣钱,盼望有朝一日能治好双腿。可是,车祸彻底毁掉了大哥的身体,大哥的精神。头几年里最难熬的日子,大哥真真是不想活了……我知道,大哥心里装着愧疚,他只是不说而已。我常会听大哥梦中呓语着,他说他对不起你……”
魏家承心头剧痛,他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他在床旁守了一夜,床上的人昏睡不醒,他闭上眼指尖沿着大哥的脸颊轻轻画着熟悉的轮廓。是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就是自己的大哥。
他抓着指节突兀的右手,突然觉得悲恸。他以前睡在大哥的右侧,每晚都抓着这只手方能入睡。可如今,物是人非,无形中仿佛有一扇门,将他们分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陈妈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想什么呢?进去吧,沁远醒了。”
他往屋里看了一眼,正巧和何沁远四目相对,两人都别扭的别开了眼。
魏家承只觉得脚步沉重,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那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之看着何沁远,他就心悸难受,完全无法把控自己的感情。
他接过陈妈手里的饭盒,走过去放在床头柜上,他知道何沁远在看他,他装作毫不知情,认真的把稀饭倒入小碗里。
何思源想把床摇起来,破床叽叽嘎嘎响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什么破床!”何思源骂道。
魏家承坐在床沿,用手揽着何沁远的脖子,托着他的背让他靠坐在自己的怀里。
何沁远有些别扭的动了动,奈何身子不听使唤,他也只能任人宰割。那人真的长大了,肩膀宽厚而安全,更有男子气概。
他能感觉那人沉稳的心跳,从彼此的肌肤传递过来。
何沁远少年时候生病瘫痪,看着同龄的孩子奔跑着长大,又过早的承担了家庭的重责,注定了他是一个神经纤细又卑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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