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知道安六爷此来必有大事,仍旧气定神闲地请他入座,奉茶,着实寒暄了一阵。最后是安六爷忍不住了,找了个不甚生硬的关节,把话题引向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他边说边观察徐元佐的表情,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徐元佐平淡如素,带着招牌式的微笑。
只要对徐元佐上心的人都知道,这种微笑只是表示:我在听。只有那些跟徐元佐不熟的人,才会因此心神激荡,以为云间小财神真心对他微笑。
安六爷正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少数人之一。
“你一点都不担心?”安六爷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事为什么要担心?”徐元佐反问道。
安六爷眉头一皱:难道我还多事了不成?
徐元佐笑道:“六爷,你觉得眼下这种境况,我徐家该如何处置?”
安六爷可是本地土著,知道徐家的地位,那是仰着头都看不到顶的参天大树,哪里是他能够置喙的?倒不是怕徐元佐见怪,实在是怕徐元佐见笑。
徐元佐这才悠悠道:“其实要解决这事,只需要辟谣就够了。翁氏偏要以暴易暴,结果就很难说了。”
“敬琏以为呢?”安六爷总算可以反问去了。
“当然是对我徐家有好处啊。”徐元佐这真笑了:“原本他们出来辟谣,我们交人复市,大家打个平手。现在嘛,我倒是可以倒赚一城。”
“计将安出?”安六爷神情一振。
“恐怕得要几只白鹅。”徐元佐道。
江南将替罪羊唤作白鹅,在普遍语境下,专指替人扛死罪的人。安六爷一听要几个人出来扛死罪,登时知道徐元佐所言不是虚话。他仔细想了想,觉得相比这点投入,徐元佐的友谊更值钱,便道:“要多少?”
“五六个就够了,但是”徐元佐微微笑道:“我要倭寇。”
安六爷又是一愣:“倭寇?”
“能搞到么?”徐元佐问道。
“真倭?”
“必须真的。”
安六爷习惯性地讨价还价:“朝鲜人行不?”
“五六个真倭,朝鲜人另算。”徐元佐道。
安六爷忍不住挠了挠额头:“敬琏。我知道你这意思,是要玩勾结倭寇的故事吧?”
“显而易见。”徐元佐笑道。
“这个罪名可是连严世藩都能杀,你要拿他对付谁呢?”安六爷显然觉得翁氏还配不上这个罪名。
“如果对付翁氏,那就用‘私蓄死士’;如果对付蔡国熙。就用渎职枉法;如果上面还有人要跳出来,那就不用客气了。”徐元佐道。
安六爷眼珠一转:他说那上面的人,显然就是高阁老了吧?这也太吓人了些。
“无凭无据的”安六爷嘶嘶倒吸冷气,这徐元佐真是叫他知道不寒而栗的滋味了。
“证据嘛,头咱们凑几个人。从头到尾给他补齐就行了。”徐元佐不以为然道。
安六爷从徐元佐的私密小宅出来的时候头晕乎乎的。冷风一吹,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这该不会是卷入朝争了吧!
朝争呐!那是多么高大上的东西?就连知府都没资格参与进去吧?不对!说什么知府,巡抚恐怕都只能站在门口看看热闹!一念及此,安六爷不免在害怕之中还有些小激动,不免顾起自己祖宗八辈乃至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他见过地位最高的官,大概就是县里那几位八品九品的杂职官员了。
徐元佐是个讲究团队作业的人。既然说了要从头到尾将证据补齐,那么先就需要知道各个环节所看重的证据是什么。哪个位置需要口供,哪个环节要呈递物证,物证的规范如何,谁来负责查验林林总总各种关节窍门。徐元佐都叫程宰去一一打听清楚,罗列成表,该打点的打点,该请吃饭的请吃饭,给安六爷做出了一张极其详尽的流程表。
安六爷拿到这份表格,只需要一步步一件件去准备,各种人证物证自然就成“真”了。因为给出这份标准答案的人就是日后的“考官”,所以也不必担心题目与答案不符。
至于翁氏那边,因为本就是他们出招,自然难逃各种蛛丝马迹。这些蛛丝马迹隐藏得越精妙。越能显出翁氏的居心叵测和苦心积虑。而且有安六爷作为内应,所有这些他们自认为是精妙的布局,全都红果果地展现在徐元佐眼前。考虑到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徐元佐甚至比翁少山更早获知整个项目的进度。
“十七日别安排事了。那边要火烧的升湖院,等火一起来就开始动作。”徐元佐对罗振权和甘成泽道。甘成泽已经完全接过了安保部的大旗罗老爹退居二线,负责指导和顾问。罗振权在海事学堂任副校长,同时充任海战总教头,手下也有一批铁杆徒弟。
甘成泽早就迫不及待再次“剿倭”,摩拳擦掌恨不得立下军令状。
罗振权这没多少任务。只有一次外海的演习,被要求带一艘倭船的残骸。在他看来,这哪里是演习,分明是演戏,所以兴致缺缺。他随口问道:“翁老头总算决定了?”
“翁老头大概要后天才知道吧。”徐元佐道:“这是我帮他选的日子。”
罗振权有些被噎住的感觉,干咳一声端起茶水送了一口。
徐元佐道:“十七日就能布局妥当,没必要拖拖拉拉的。更何况我大兄马上就要到上海了,总要在他来之前把这事了结。再加上我姐姐成亲的事,否则我就更忙了。”
罗振权和甘成泽纷纷点头:“佐哥儿说的是。”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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