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融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身体的部分岂可分离呢?
这些天没见,柳祁还是老样子,那个很美、很美的样子。更值得注意的是柳祁的气质越发地显现出来了。以前的柳祁一直低眉顺眼,努力地在常无灵跟前收敛自己,可现在的柳祁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步都走得似张开了扇尾的孔雀——自以为是、嚣张漂亮,将招展的尾巴亮到最大,却不知道这样会露出个屁股。
看着这样的柳祁,常无灵漆黑的眸子里又多了点笑意。
柳祁在药柜旁边坐下,斜着脖子看常无灵,姿态又慵懒又自在。这样的柳祁脸上就分明写着八个字:“趾高气扬”、“小人得志”。常无灵只好说:“你似乎很高兴。”柳祁轻轻一笑,说:“是啊,哥。”这声“哥”说得轻柔,但又好像有些讥诮的意味。柳祁又环顾四周,问:“酒在哪儿?”常无灵答道:“大约在楼下吧。”那柳祁今天穿着厚底皂靴,踏在小楼的木头地板上很响,他那脚下噗嗒噗嗒地往楼下跑去,似一个孩童一般,倒是可爱得紧。没过一会儿,那柳祁便又噗嗒噗嗒地跑了上来,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有酒瓶和酒杯。大约是柳祁跑得急了,平素苍白的脸上有些泛红,脸容更为活色生香。常无灵不觉伸指揩了揩柳祁白里透红的脸皮,指腹触碰处柔软又温暖。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温暖的躯体,包裹着一颗冷心。
平时常无灵的触碰使柳祁蒙羞,但现在柳祁却一点都不介意,仍满脸都是真挚的笑容,给二人斟了满杯,又举杯说道:“我们喝一杯,敬太皇太后。”常无灵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但也是一闪而过,半晌,他只举杯应道:“敬太皇太后。”二人仰头饮了酒。柳祁在楼下选的是陈酿,口感绵软,滑入喉咙似清泉流过一样舒畅。柳祁连斟了数杯,喝得眼角有些发红,更具媚态。常无灵不觉伸手勾住了柳祁的下巴,看他颇为灵动的脸。常无灵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你今天真的很高兴,是为了什么?”柳祁便将手勾住常无灵的脖子,仰头笑着答道:“为了您啊。”常无灵皱起眉:“为了我?”
柳祁又斟了一杯,笑道:“你再喝一杯,我就告诉你。”常无灵便又吃了一杯,这酒明明很好,但常无灵吃过后却一脸的苦相。那柳祁用手指刮着常无灵的脸,笑道:“瞧您呐,知道的说您不胜酒力,不知道的以为您吃了屎。”常无灵道:“我平日少饮,但也不至于两杯就不胜酒力。”柳祁闻言凝神看着常无灵那凹出深痕的眉心,半晌温柔地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那您是怎么了?”常无灵原仍是那傀儡一样的无情木偶脸,被柳祁这么几下撩拨,便终于破了相,脸皮似裂了一样,崩出那些难堪至极的表情来。他的声线似被酒液灼伤,声音沙哑:“你下了药?”
柳祁哈哈一笑,说:“说什么呢?”这抵赖颇为无力,毕竟柳祁那骄傲嚣张的笑容是毫不掩饰的。那柳祁袖口露出的瓶身,那洒在杯口没清干净的药粉,那明显就是阴阳壶的酒瓶,无一不把柳祁的行为泄露。柳祁素来不是不谨慎的人,他露出这么多的破绽,就是要让常无灵看见的。他要让常无灵知道,他要让常无灵痛苦,他要让常无灵自愿饮毒酒。
常无灵就算看出来了,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他问:“是陛下吗?是他逼你杀我吗?”这询问的语气颇为绝望,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一根稻草一样。柳祁笑得前合后仰的,半天才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答道:“您可别冤枉了圣上。明明是我求着他把这个机会给我的。”常无灵的腿立即就软了,双手勉力地撑住了桌面,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颤动,也不知是药效还是他过于激动。
这些年来,常无灵总是石像一般的冷静、从容,又像是狮子一样的孔武有力,唯独这一刻,他冷静的脸崩裂了,他健壮的身躯抽空了,犹如一片风中的枯叶,在柳祁跟前瑟瑟地发抖着,随时跌落泥里。常无灵浑身发抖,双眼渐渐有些失焦,尽管他看东西越发困难,但仍不遗余力地在柳祁眼中寻找一丝、哪怕只有一丝、一星、或者半点的怜惜与不舍,却只是徒劳,柳祁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眼中全是志得意满,那张苍白无神的脸,如今似春花一样灿烂。
常无灵的凄惨滋润了他。
常无灵最终没有倒地。他只是简单地吐了一口气,指着柳祁袖中的那瓶药,说道:“这瓶药是我亲手调的。”柳祁说:“陛下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柳祁不得不说,皇帝倒是很有心思,让常无灵服自己做的毒、吞自己作的孽。常无灵苦笑:“这不是毒药。”
柳祁一下愣住了。
他像是在最高兴、最热烈的时候,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柳祁看着常无灵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那常无灵脸上的神色渐渐平伏,恐怖的想法又渐渐爬上了柳祁的心头。刚刚常无灵气息紊乱、脚步不稳,不是因为毒药,是因为柳祁。因为柳祁正大光明地把自己的内心的阴暗挖了出来,因为柳祁毫不忌惮地揭露了对常无灵的无情欺骗,常无灵才会那样,常无灵的狼狈是因为伤心,不是因为伤身。
这个认知让柳祁尤其崩溃。
常无灵凝视着柳祁,刚刚的柳祁还是志得意满、风采闪耀的,现在却忽然黯淡无光,呆若木鸡,这瞬息之间,判若两人,却又都牵动着常无灵的心。常无灵一时恨自己、一时又恨柳祁,心中也是纠结,爱恨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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